第48章 我不需要你原谅
屏幕上的文字像是一条剧毒的蛇,死死咬住了白薇的视网膜。
【转账完成。
金额:2.4亿瑞士法郎。
操作终端:西厢B区内部节点。】
西厢。那个只有疯子和死老鼠的地方。
白薇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手机重重砸在红木地板上。
她猛地拉开抽屉,抓起那把防身用的高压电击器,高跟鞋在地板上踩出了一连串错乱的鼓点,直冲地下室。
铁门被暴力推开,撞击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
苏念坐在墙角。
没有玩手指,没有对着空气傻笑。
她安静地坐着,背脊挺得像一把刚出鞘的剑,目光清明得让人心惊。
“是你!”白薇尖叫着冲过去,电流的滋滋声在幽闭的空间里格外刺耳,“你早就醒了是不是?!”
苏念缓缓抬起头。
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看透生死的淡漠,仿佛此刻指着她的不是足以致残的武器,而是一个跳梁小丑手中的玩具。
“姐姐死后,实验室并没有销毁档案。”苏念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得每一个字都像冰渣,“你接过了她的代号……BV02。”
白薇的瞳孔瞬间放大到极致,脚下一个踉跄。
“你以为我在装疯是为了活命?”苏念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身体微微前倾,“我是在等你把那个名字签上去。白薇,你大概忘了,当初为了通过X9主服务器的生物认证,你在知情同意书上按下的指纹,数据流是有备份的。”
“闭嘴!你给我闭嘴!”
恐惧彻底击碎了白薇的理智。
她举起电击器,蓝色的电弧疯狂跳动,直直朝着苏念的太阳穴刺去。
一声巨响,合金门锁被几发子弹强行轰烂。
硝烟味瞬间涌入。
傅承枭大步跨入,手中的格洛克17稳稳地指着白薇的眉心,黑洞洞的枪口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寒意。
“关掉机器。”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现在。”
白薇浑身僵硬,手中的电击器距离苏念的脸颊只有不到五厘米。
她猛地转头,脸上精致的妆容因为扭曲而显得狰狞可怖:“承枭!她在装疯!你听到了吗?她刚才在那背代号!她什么都记得!她要把我们都毁了!”
傅承枭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手指已经扣紧了扳机,预压到了击发临界点。
“关掉。”
在这个男人眼里,任何解释都是噪音。
白薇颤抖着松开手,电击器掉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她瘫软在地上,捂着脸痛哭,不知是因为劫后余生,还是因为某种末日降临的预感。
傅承枭没有看她一眼。
他的目光穿过空气中的尘埃,死死钉在墙角那个女人的身上。
四目相对。
没有他预想中的呆滞,也没有往日的疯癫。
苏念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眼底是一片荒芜的死寂。
那是五年来,她第一次用清醒的眼神看他。
“你终于来了。”苏念轻声开口,嘴角扬起一丝极浅的笑,像是某种悲悯,又像是彻底的失望,“可惜,太迟了。”
顶层,高规格监护病房。
两名曾服役于响尾蛇部队的特卫像门神一样守在门口。
傅承枭坐在院长办公室里,面前摊开着那一叠厚厚的医疗记录。
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周医生站在办公桌前,冷汗顺着额角滴落在地毯上。
“这七天,这就是你给她用的药?”傅承枭指着化验单上的一行小字,手指关节泛白,“苯二氮卓类衍生物,这是军方明令禁止的神经阻断剂。谁给你的胆子?”
周医生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傅少……我没办法……白小姐她……”周医生语无伦次,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的记事本,那是他私自扣下的,“我不让她死……真的……您看这个。”
傅承枭接过那个本子。
这是苏念平时用来乱画的“涂鸦本”。
之前所有人都以为上面那些密密麻麻的波浪线是疯子的呓语。
但此刻,当傅承枭将这些线条与药物注射时间表重叠在一起时,他的心脏猛地停跳了一拍。
每一条曲线的波峰,都精准地对应着药物起效的时间点。
每一处折角,都标注着副作用带来的肢体震颤频率。
这根本不是涂鸦。
这是精确到小时的药物代谢半衰期分析图表。
她在用这种方式,计算自己大脑清醒的窗口期,哪怕身体在地狱里煎熬,她的理智依然像手术刀一样精准。
傅承枭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他翻过一页,看到角落里有一行极淡的铅笔字,字迹力透纸背,显然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写下的:
痛觉是唯一的坐标。别睡。
胸腔里翻涌起一股腥甜,傅承枭猛地合上本子,闭上了眼。
与此同时,病房内。
程姨借着送营养餐的机会,背对着监控探头,极快地将一样东西塞进了苏念的手心。
那是一个打火机的压电陶瓷点火器,只有指甲盖大小。
苏念面无表情地接过,顺势将它藏进袖口。
她拧开床头的润肤霜盖子,用指甲一点点刮下那枚金属零件上的镁粉涂层,混合进白色的膏体里。
动作迟缓,像是在无意识地玩弄瓶罐。
但在监控死角里,她的眼神却亮得吓人。
镁粉混合油脂,燃点会大幅降低,哪怕是一点火星,也能引发剧烈的爆燃。
她拿起桌上一只在这个季节毫无用处的千纸鹤。
那是昨天小满来看她时留下的。
苏念拆开纸鹤,手指沿着折痕轻轻抚摸。
普通人看来,这只是一张皱巴巴的纸。
但在她眼里,那些折痕的角度和长短,构成了西厢地下排水系统的三维草图。
这是阿九给她的路。
也是唯一的生路。
深夜,暴雨倾盆。
傅承枭独自坐在监控室里,屏幕幽蓝的光映照着他苍白的脸。
他调出了过去三个月的所有监控录像,开启了倍速播放。
苏念发疯、撞墙、尖叫、抽搐。
每一次“发病”,他都心如刀绞。
但现在,他强迫自己剥离情感,像审视敌人一样审视这些画面。
时间线被拉开。
苏念第一次剧烈撞墙,造成额头出血,被送往医务室包扎。
48小时后,林氏集团的偷税证据链被匿名发送至税务局。
苏念吞食牙刷柄,引发急性胃出血,紧急洗胃。
48小时后,傅氏海外信托基金的洗钱路径被黑客曝光。
苏念绝食抗议,导致重度脱水昏迷。
48小时后,白薇的私人账户被冻结。
傅承枭猛地站起身,手中的咖啡杯狠狠砸向墙面,滚烫的液体溅了一地。
巧合?
一次是巧合,三次就是必然。
她每一次自残,每一次看似失控的崩溃,其实都是在制造接触外部人员的机会,传递情报,或者……接收指令。
她哪里是什么待宰的羔羊。
她是一个耐心极好的猎人,藏在疯癫的伪装下,哪怕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也要把毒牙深深扎进傅家的血肉里。
“呵……”傅承枭低笑了一声,笑声在雷声滚滚的夜里显得格外渗人。
是我们,全是我们。
每一个人,都是她棋盘上的饵。
他死死盯着屏幕。
画面里,那个看似柔弱的女人正乖巧地躺在病床上,接受着护士的输液,甚至还对着护士露出了一抹温顺的微笑。
那笑容纯洁无害,却让傅承枭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头皮。
她不吵不闹,是因为她在等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