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她笑着吞下毒药
白薇的高跟鞋叩击着水磨石地面,那声音像是在人心尖上踩踏。
她将托盘重重搁在床头柜上,药瓶里色彩斑斓的胶囊互相撞击,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
“乖,这是今天的份。”白薇弯下腰,那张妆容精致的脸凑近了,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恶意,“周医生说了,之前的剂量压不住你的‘病情’。今天翻倍,看你还能撑几天。”
苏念像个没了发条的木偶,迟钝地抬起头。
她乱糟糟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浑浊呆滞的眼睛。
她伸出手,指尖剧烈颤抖着,抓了几次才抓起那一小把药丸。
没有任何犹豫,她仰头将药丸全部倒进口中。
白薇死死盯着她的喉咙。
苏念喉头上下滚动了一下,随即张大嘴巴,伸出舌头,发出一声含糊的傻笑:“啊——吃糖。”
口腔空空如也。
“真听话。”白薇嫌恶地用帕子擦了擦手,转身离开。
就在白薇侧身的瞬间,一直守在门口的陈护工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
苏念那双原本呆滞的眸子,在扫过陈护工胸前那枚纽扣大小的黑色物体时,极快地闪过一丝讥讽。
那枚微型监听器的一角泛着诡异的油光——那是她连续三天假装涂抹润肤霜时,“不小心”蹭上去的强腐蚀性溶剂。
那个频段的接收膜,早就烂透了。
午后,暴雨如注。
苏念蜷缩在监控死角的床尾,身体随着雷声瑟瑟发抖。
在宽大的病号服袖口里,她的手腕灵活翻转,三颗完好无损的胶囊落在掌心。
她用磨尖了柄头的牙刷狠狠碾碎药衣,粉末混着早已收集好的唾液样本,涂抹在从病历本撕下的纸片背面。
化学反应无声进行。
纸片边缘泛起诡异的蓝紫色,而后迅速转黑。
含有微量致幻剂,以及……高浓度的东莨菪碱。
足以让人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变成一具只知道服从的行尸走肉。
窗外的雨水斜斜地划过防弹玻璃,将世界切割得支离破碎。
苏念盯着那一道道水痕,瞳孔骤缩。
五年前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雨,行车记录仪的时间轴在脑海中疯狂倒带。
刹车踏板踩空的失重感再次袭来。
“07:43……”她嘴唇翕动,无声地吐出这串数字,“刹车失灵前十七秒,林婉清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那时她在副驾驶,亲眼看见父亲手机屏幕亮起。
接通的一瞬间,那边传来的不是林婉清的求救,而是一声属于白薇的冷笑。
那一笑,随后便是冲天的火光,和父母在此生最后的嘶吼。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渗出,苏念却感觉不到疼。
疼痛能让她保持极致的清醒。
下午三点,催眠治疗室。
低频声波在封闭的空间里回荡,像是某种古老邪恶的咒语。
苏念躺在诊疗椅上,呼吸频率被刻意调整得绵长而微弱。
“回到那天晚上……”周医生的声音带着诱导性的磁性,“是你做的,对吗?是你嫉妒林婉清……”
“是……我……”苏念眼角滑下一行清泪,声音破碎不堪,“那天……我动了刹车……我想让她死……我想让那个女人死……”
周医生激动得手里的笔都在抖,他在本子上飞快记录着:“患者潜意识防御崩溃,承认主观杀人动机。”
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苏念放在扶手上的手指,正在随着每一次“痛苦的抽搐”,极其有韵律地敲击着皮质软垫。
哒、哒哒、哒。
这不是抽搐。
这是摩斯密码的变体节拍。
她在用身体记忆每一次审讯的逻辑漏洞,并在心里构建出一份真实的时间线档案。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谎言,但她身体记录下的每一个节拍,都是复仇倒计时的秒针。
傍晚,西厢送餐的时间到了。
程姨低着头,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端到苏念面前。
“小姐,趁热吃。”
苏念伸手去接,指尖在碗底轻轻一勾。
一枚薄如蝉翼的金属片滑入她的掌心。
那是西厢老宅地下煤气管道的总阀结构图。
下一秒,她像是突然受了刺激,猛地将粥碗打翻在地!
“烫!烫死我了!有火!有火烧我!”
苏念抱着头尖叫,疯了一样抓挠着自己的头发,整个人从床上滚下来,在地板上痛苦地扭曲。
监控红灯疯狂闪烁。
在这混乱的三分钟里,那枚金属片已经被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了床垫最深处的夹缝里。
当特卫冲进来按住她时,她已经停止了挣扎,像一条死鱼一样瘫软在地,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
半小时后,卫生间。
苏念站在镜子前,冷水顺着脸颊滑落。
镜子里那个蓬头垢面的女人,突然勾起嘴角。
上扬十五度。
那是一个标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痴傻笑容”。
镜外人见其疯癫入骨,唯有镜中那双眼底,寒光凛冽如刚刚出鞘的刀锋。
深夜,傅家主宅书房。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烟草味。
秦秘书站在宽大的红木书桌前,大气都不敢出。
“您要的C区走廊视角,这是第七次调取了。”秦秘书的声音里带着迟疑。
巨大的投影屏幕上,画面被定格在苏念晚餐后去洗手间的那一幕。
“放慢三十二倍。”傅承枭的声音沙哑,透着一股子彻骨的寒意。
画面开始一帧一帧地跳动。
苏念走到洗手池边,弯腰,低头。
就在她掬起一捧水凑近嘴边的瞬间,有一个极快、快到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动作。
一团白色的糊状物被她吐在了袖口内侧的吸水棉上。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任何吞咽的停顿,连喉部肌肉的收缩都伪装得天衣无缝。
如果不是这种军用级的高速摄像头,根本没人能发现她在假吃。
傅承枭死死盯着屏幕,指尖的香烟燃尽,烫到了手指,他却浑然不觉。
三个月。
整整三个月,她每天在他眼皮子底下上演着疯癫的戏码,却在背地里保持着如此可怕的清醒。
他以为她是笼中鸟,殊不知,她是那条盘踞在暗处、随时准备咬断猎人脖颈的毒蛇。
那种从未有过的动摇,像野草一样在他眼底疯长。
“把过去三个月,她在房间里所有‘发病’时段的环境音,全部提取出来。”
傅承枭猛地掐灭烟头,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漆黑的雨夜,声音低沉得像是一声叹息。
“我要听听,她在那些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到底有没有发出过……不属于疯子的声音。”
就在这时,西厢那边的内线电话响了。
负责看守的特卫队长声音紧绷:“傅少,苏小姐突然安静下来了,她……她一直指着以前放旧唱片机的空柜子,说要听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