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她让死人开口,把刀递到自己手里
清晨的风带着潮湿的土腥味,卷过傅家修剪得一丝不苟的灌木丛。
西厢房的放风时间只有十五分钟。
苏念穿着不合身的灰色棉麻病号服,像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沿着鹅卵石小径摇摇晃晃地走。
两个体型健硕的女看护跟在身后三步远的地方,眼神像盯着贼。
走到花园拐角的排水沟旁,苏念的左脚似乎被石子绊了一下。
“哎哟……”
她整个人毫无预兆地向前扑倒,膝盖重重磕在坚硬的水泥棱角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真麻烦。”其中一个看护翻了个白眼,慢吞吞地走上来拽她的胳膊,“起来!别装死!”
拉扯间,苏念领口的一枚黑色胶木纽扣崩断了线,“叮”的一声掉在地上,顺着地势滚到了排水沟边缘的枯叶堆里。
看护嫌恶地瞥了一眼苏念渗血的膝盖,根本没注意那枚不起眼的扣子:“赶紧走,晦气。”
苏念被拖拽着起身,眼神呆滞地盯着那个角落,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扣子……宝宝的眼睛掉了……”
十分钟后,负责清扫外院的程姨拿着竹扫帚经过。
“唰、唰、唰。”
有节奏的扫地声掩盖了一切。
程姨目不斜视,扫帚尖巧妙地一勾,那枚混在枯叶里的黑色纽扣便顺势滑进了簸箕深处的夹层。
那是一枚特制的空心扣。
里面藏着的,是苏念在无数个深夜里,对着镜子,模仿了上千遍才录下的“亡灵之音”。
四十八小时后,暴风雨前的宁静被彻底撕碎。
傅家大宅的客厅里,水晶吊灯的光芒刺眼得让人心慌。
白薇死死盯着墙上的百寸液晶屏,手里那个价值连城的骨瓷茶杯被捏得指节泛白。
屏幕上是娱乐新闻的紧急插播,标题触目惊心:《豪门惊魂:已故林婉清生前录音曝光,亲妹竟是幕后黑手?
》
画面切到了某慈善晚宴的预展现场,一只不知被谁混进去的老旧录音笔,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动播放。
滋滋的电流声后,一个温婉却透着虚弱的女声,像幽灵般飘荡在整个会场,也飘进了傅家大宅。
“……如果我死了,一定是灭口。X9项目的活体实验数据是白薇主导的,原始样本我藏在了C7……妹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声音,那个语调,甚至连尾音里那一点特殊的颤抖,都和死去的林婉清一模一样。
“啪!”
白薇手中的茶杯狠狠砸向电视屏幕,茶水四溅,屏幕裂成了蛛网。
“假的!这是合成的!是谁?是谁在搞鬼!”白薇尖叫着,精致的妆容在扭曲的五官下显得格外狰狞。
她猛地转头看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管家,“去查!那个录音笔是谁带进去的!”
与此同时,二楼的私人诊疗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周医生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摊开着两本病历。
左边那本,是林婉清去世前一个月的心理咨询记录;右边那本,是苏念这一周的观察日志。
白薇刚刚在电话里歇斯底里地质问他,苏念有没有可能接触外界信息,有没有可能模仿姐姐的声音。
他否认了。
但他撒谎了。
周医生的手微微颤抖,摘下眼镜,揉了揉胀痛的眉心。
他看着苏念那些看似癫狂错乱的涂鸦——扭曲的线条、奇怪的符号。
当他把这些涂鸦和林婉清当年的手稿重叠在一起时,背后的冷汗瞬间浸透了衬衫。
笔触的起势、转折的角度、甚至无意识画下的圆圈习惯……
这根本不是模仿。
这是复现。
如果是模仿,总有刻意的痕迹。
但苏念的笔触,是刻在骨子里的肌肉记忆,就像……林婉清的灵魂附着在了这个疯女人的身上。
“这不可能……”周医生喃喃自语,指尖触碰到那些纸张,像被烫了一下似的猛然缩回。
深夜,雷雨交加。
西厢房的门被暴力推开。
白薇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像个从地狱爬出来的厉鬼。
她冲进房间,一把揪住苏念的衣领,将她从床上提了起来。
“你到底是谁?!那个录音是不是你搞的鬼?说话!”
苏念被迫仰起头,凌乱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
她的眼神空洞,没有任何焦距,仿佛根本不认识眼前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
“嘿嘿……”苏念突然傻笑起来,口水顺着嘴角流下,“蝴蝶……飞走了……”
“别跟我装疯卖傻!”白薇抬手就是一巴掌,清脆的响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
苏念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渗出血丝。
然而,就在白薇准备再次动手的时候,苏念慢慢转过头来。
那一瞬间,她眼里的痴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白薇感到骨髓发寒的悲悯与温柔。
她微微歪着头,用一种极轻、极缓,却又无比熟悉的语调说道:
“薇薇……小时候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太贪心的话,会毁了一切的。”
轰隆——!
窗外一道惊雷炸响,惨白的电光照亮了苏念的脸。
那神情,那语气,分明就是活过来的林婉清!
“啊——!”白薇惊恐地尖叫一声,像是触电般松开手,踉跄着后退,后腰撞翻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你……你别过来……你已经死了!”白薇指着苏念,手指剧烈颤抖,脸色惨白如纸。
苏念依然坐在床上,眼神又迅速涣散开来,恢复了那副呆滞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清明只是白薇的幻觉。
她垂下头,手指在床单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嘴里含糊不清地低语:“承枭最恨背叛了……尤其是……亲人的背叛……嘻嘻……”
白薇捂着胸口,大口喘息着逃出了西厢房,连鞋子跑掉了一只都没顾上。
同一时刻,主楼书房。
傅承枭站在落地窗前,指尖夹着那支正在播放录音的钢笔。
“……妹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熟悉的声音一遍遍回荡。
他的目光落在一张泛黄的旧照片上。
照片里,林婉清挽着他的手臂笑得温婉动人,而背景的一棵老树后,年幼的白薇正用一种阴冷嫉妒的眼神注视着姐姐的背影。
那是他从未注意过的细节。
直到今天,这道裂痕终于在他坚固的认知壁垒上崩开了一个缺口。
那个他视若亲妹、一直想要补偿的白薇,真的如表现出来的那般无辜吗?
镜头切回破败的西厢房。
门外的风雨声掩盖了一切动静。
苏念跪坐在冰凉的地板上,面前是一个用来烧纸取暖的搪瓷火盆。
她从怀里掏出那件染着血污、被剪得破烂的婴儿小衣——那是她在那天混乱中拼死藏下的最后一块布料。
火苗舔舐着布料,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火光映照在苏念的眼底,那一刻,她眼中的泪水早已干涸,只剩下两簇跳动的冷焰,那是审判的前奏。
“宝宝,别怕。”
她看着最后一点布料化为灰烬,声音轻柔得像是再唱摇篮曲。
“妈妈带你走过的路太黑了。现在,该轮到他们走了。”
就在最后一缕青烟散去时,院子外突然传来了整齐划一的沉重脚步声,紧接着,一个苍老却威严的声音穿透雨幕,在西厢房外炸响。
“把这里围起来!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苏念缓缓抬起头,看向紧闭的房门,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
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