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像被拉直的输液管,一点声响都滴不出来。
林津礼被那道沉默盯得耳尖发烫,心里飞快把清静经从头滤到尾,怀疑自己背错了哪句口令的韵脚。
刚想开口找补,张桂源却把手腕收回,指尖在裤缝蹭了蹭,迟疑地说了声。
张桂源“…谢了?”
林津礼暗暗捻指,丹田里惯常的灼流竟没翻上来。
以往哪怕只是用最基础的符咒,她也要被反噬得耳后发烫,可这回符纸已化,体内仍静得像抽空的风箱,无事发生。
她视线的视线不仅自下而上扫过面前的人,踝骨、膝弯、锁骨、喉结,最后停在微汗的鬓角。
难道真的和对象有关?要男的?还是要又高又帅的男的?
除了海拔和皮相,她再没挖出半点玄窍。
可反噬偏偏缺席,奇怪到不能再奇怪。
林津礼“总不至于是阳气旺到能当避雷针吧…”
她腹诽,指尖悄悄掐了个小诀,一缕灵线探过去,刚触他腕侧,凉气瞬把线头吞得干净。
林津礼眉心一跳,这体质。
炉鼎吧。
张桂源被她来回打量的视线盯得浑身不自在,像被无形的线牵着,让人捉弄。
他把袖口往下拽了半寸,便过头,截住她来回扫的目光,嗓音带着病哑。
张桂源“看什么?”
林津礼回神,目光落在他手背上,故作镇定。
林津礼“前辈,你回血了。”
张桂源低头,只见软管里一截鲜红倒灌,他脱口一句短促的脏话,顺手把滴速轮猛地往下拨。
轮扣“咔哒”一声,血线停住,仍留一段暗红悬在管中。
张桂源用指腹压着针柄,眉间紧蹙,低气压还没散,就听旁边“噗”地轻响。
林津礼没忍住,笑到一半又强行抿嘴。
张桂源“想笑就笑。”
他斜她一眼。
林津礼清清嗓子,把表情捋平,见自己的也差不多了,抬手按铃。
林津礼“护士。”
她朝窗口扬声,嗓子仍带哑。
林津礼“我这边打完了,顺带——”
她侧头示意。
林津礼“他回血了,麻烦帮忙处理下。”
张桂源没反驳,只把下巴压回口罩里,手背翻过去给她让位,眼底那点燥意被灯映得微亮。
护士拔掉林津礼的针,顺手把空瓶收走,又绕到张桂源那边,揭下旧袋,换上新的。
塑料夹“咔”一声扣紧,滴速重新调好,回血那段被药水冲得没影。
护士捏着新瓶刚转身,就被林津礼抬手挡在身前。
林津礼“姐姐,我不用了。”
护士“还有小半瓶。”
护士翻眼瞄表。
护士“别浪费。”
林津礼“真不用了。”
她撸起袖口,把电子体温计往脑门上放,滴声脆亮,三十六度八。
护士愣神,张桂源也侧目。
林津礼把针口一按,棉球贴好,站起身伸个懒腰,骨头缝里那股闷火散得干干净净,只剩输液厅的冷气贴着皮肤。
本就不是普通的物理发烧,再挂也是白水。
眼前的女孩额角没汗,眼底没红,唇色甚至透出点正常人的粉,和半小时前那个耳尖烧得透明、走路晃吊瓶的简直判若两人。
离谱到这个份上,张桂源想。
张桂源“刚才那个…呃,湿布。”
他用指腹摩挲着后颈,到底问出口。
张桂源“怎么做到的?”
林津礼把空吊瓶往杆上一挂,半真半假地压低嗓音。
林津礼“清心咒,道观里学的,你试试?心里放空,三秒就行。”
他被这敷衍的回答噎得一时语塞,只剩输液滴落的轻响。顿了顿,又瞥她,半天挤出一句。
张桂源“真退烧了?这么快。”
林津礼“我身体比较素质好。”
她冲他弯眼笑,牙尖雪白,把这番鬼话轻轻盖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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