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林津礼被退烧贴的胶边痒醒。
额角、颈侧、腕口，贴得密不透风，像一层闷壳。她抬手，指背刮过额角，胶边翻起，细刺跟着皮肉走，剌得她眉心一拧。
床头堆满被折成皱块的退烧贴。
她侧身，从里翻出电子体温计。滴声短促，三十八度三，比昨夜降了半格，却仍烧得她眼底发涩。
林津礼“唉...”
她只好掀被坐起，胶贴残片从颈侧剥落，带着碎发，疼得她吸气。
不过是上午给同公司的女星贴符做了场转运的法事，回了家，高烧就缠上了身，再没退过。
她赤脚踩在冰凉的木板，弯腰从椅背抽了件旧呢外套。袖口磨得起毛，蹭过腕骨，也没心思理会。
在玄关摸黑套了双鞋就出门了，夜风灌进楼道，她低头把外套拉链合到顶，齿扣咬合声在静夜里格外清脆。
急诊部空得能听见灯管嗡嗡。
挂号单在指尖翻个面，林津礼抬眼找座，输液厅一排排铁椅冰得发亮，她拣了靠走道那张。
护士还没来，厅里只剩呼吸和点滴架轻晃的细响。
空荡的环境里，就只有前排坐着个男人，肩线微弓，头顶日光灯把他的影子压扁在脚边。
她只觉那背影轮廓眼熟，便抬手揉了揉仍烫的眼角，把眼皮撑开。
视野刚清明，却见那人头顶悬着一条橙黄色光带，十格电满，静静浮在发梢上方。
她怔了半息，还以为高烧把道行推到新境了。
高兴地顺势把目光甩向走来的护士，可惜白帽沿下，发顶空荡，什么也没有。
不是道法的话…她抬手捏住护士袖口。
林津礼“姐姐。”
嗓子被烟熏过似的哑。
林津礼“前面那男人，头上你看见有什么没？”
护士循她所指扫一眼，收回视线。
护士“干净得很，什么也没有。”
说话间，抓起她的手，将压脉带勒紧，碘棉点两下，针尖滑入，惹得林津礼一激灵。
护士“我夜班马上交班了。”
护士撕胶布固定。
护士“你的手别弯，滴完了按铃。”
说完就将托盘一并收走，脚步在空厅里脆而短。
她抬眼再望，那黄条明明还稳悬着，睁眼闭眼都晃不掉。
林津礼静了片刻，思考过后，把吊瓶挂到滑轮，左手护着穿刺口，起身沿椅缝过去。
日光灯从头顶泻下，先描出他后颈凸起的脊骨，再顺肩膀滑到耳侧。
他的发梢还沾着雨雾，侧脸线条干净，眉棱平直，睫毛压成一线阴影，盖住半阖的眼。紧抿的唇带出点倦意，也带出点不易折的硬。
…还有标志的三角痣。
林津礼停在那人斜后方，呼吸微屏。
居然是同公司的前辈张桂源，那个公司海报里永远站C位、连宣传册封面都舍不得换的活招牌。
似乎是感受到她的视线，张桂源忽地偏头，目光像冷金属滑过她额前碎发、宽大外套、甚至左右不同的鞋，眉心不耐地折了一下。
下一秒径直抬指把口罩拉到鼻梁顶端，动作干脆地转回头。
林津礼意识到他可能把自己当私生粉了，于是乎，低头扫自己，睡衣下摆露在外套外，鞋也不一样。
呃，确实不像个艺人。
她无声吸气，把吊瓶杆往身后藏了藏，还是走到他跟前，单手扶着吊瓶杆，压低声音。
林津礼“你头上，电量条，十格，满的，自己看得见吗？”
张桂源额角浮着层虚汗，眼皮因高烧发沉，闻言抬眼，目光落在她通红的脸颊与挂着针的左手，嗓音沙哑。
张桂源“哥们，你烧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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