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别

你靠在他肩头的眼睛微微睁大，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时，心脏还是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收缩，传来尖锐的钝痛。你知道，这平静语气下是早已做好的决定，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沉默在暮色中弥漫。你能听到湖水轻拍岸边的声音，听到远处隐约的车流声，听到彼此交叠的、并不平静的心跳。

然后，你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初冬湖边的清冷，也压下了喉头的哽塞。你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甚至带着一点笑意，手依旧温柔地抚着他的背：

姜晓晓没事的，江祁

你像在安抚一个不安的孩子

姜晓晓我们只是分开一段时间，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现在通讯这么发达，我们每天都可以视频呀。你好好陪奶奶，她需要你

你感觉到他身体僵硬了一瞬，拥抱的力道松了些许，却依旧没有放开。

你轻轻挣脱出他的怀抱，仰起脸看他。暮光中，他的眼眶通红，下颚线绷得死紧，嘴唇抿成一条隐忍的直线。你想伸手摸摸他的脸，最终还是忍住了。

姜晓晓那你……赶紧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吧，手续一定很多。

你甚至朝他弯了弯嘴角，尽管那笑容有些苍白

姜晓晓我也先回去了，出来得急，作业还没写完呢

说完，你转身，脚步没有停顿。

江祈晓晓！

他在身后急急地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破碎的痛楚和浓得化不开的愧疚

江祈对不起……

你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背对着他，你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明朗：

姜晓晓江祁，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你顿了顿，补充道

姜晓晓注意安全

然后，你抬步继续向前走去，一步，又一步，脚步逐渐加快。

就在转身背对他的那一刹那，眼泪已经无法控制地涌出眼眶，模糊了前方的路。你死死咬住下唇，不让一丝哽咽泄露。寒风吹在湿漉漉的脸颊上，刺痛冰冷。你走得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起来，只想尽快逃离他的视线范围，逃离这个让你们许下无数未来的湖边。

不能回头。绝对不能回头。不能让他看到你满脸的泪水，不能让他带着更深的愧疚离开。你要他记住的，是你笑着让他“注意安全”的样子，是你懂事的、不让他为难的样子。

江祁站在原地，如同被钉在了冰冷的湖边。他眼睁睁看着你的背影越走越远，看着你在暮色中微微颤抖的肩膀，看着你抬起手，似乎飞快地抹了一下脸。

他知道你在哭。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他拳头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几乎要追上去，推翻所有决定。可奶奶苍老的手，父母疲惫而期盼的眼神，还有对病情的忧虑……重重枷锁拖住了他的脚步。

他就那样站着，看着你消失在道路拐角，看着暮色吞没你最后一点身影。初冬的晚风穿透他的大衣，冰冷刺骨，却不及心中万一。

湖水无言，暮色四合。一场仓促的离别，甚至没有一个正式的吻别，只有拥抱的余温，和那句消散在风里的“注意安全”。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一万两千公里，将不再只是地理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