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在表面的觥筹交错中落下帷幕。送走最后一位宾客,喧嚣退去,偌大的艺术中心只剩下空旷的回音和彻骨的寂静。朴恩秀站在落地窗前,窗外是沉睡的城市,窗玻璃上映出她疲惫却毫无睡意的脸。权志龙在庆功宴中途就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前离开了,没有告别,只留下一个仓促的背影。
那条短信,叶安的警告,权志龙在休息室里那句未说完的话和通话时凝重的侧脸……像无数碎片在她脑中旋转,拼凑出一个令人不安的轮廓。有一个秘密,一个与那场火灾有关的、沉重的秘密,权志龙在独自背负,并且,因为叶安的步步紧逼,这个秘密似乎到了即将爆发的边缘。
她不能坐以待毙。如果风暴注定要来,她必须知道风暴眼到底是什么。
“瑞秋,”她拨通助理的电话,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帮我查两件事。第一,不惜一切代价,查清叶安最近除了在舆论上施压,还有没有其他动作,尤其是针对权志龙先生过往的深入调查。第二,我要星光少年宫火灾的所有存档资料,特别是当时官方调查的详细报告和所有相关证人的信息,越详细越好。”
电话那头的金瑞秋沉默了几秒,显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会长,这……可能会触及一些敏感领域。而且,如果被权先生知道我们在私下调查……”
“照我说的做。”朴恩秀的语气不容置疑,“但要绝对保密,用最可靠的渠道。”她顿了顿,声音低沉,“我必须知道,我们面对的到底是什么。”
(承)
接下来的两天,表面风平浪静。媒体上全是关于《废墟之上》展览的空前成功的报道,赞誉如潮。艺术中心人流如织,那本放置在防弹玻璃展柜中的素描本成为了最引人注目的展品,人们在那稚嫩却充满力量的笔触前驻足,感叹着艺术家的传奇经历。
朴恩秀和权志龙通过加密软件保持着日常的工作沟通,关于展览的运营、后续宣传等,语气公事公办,高效简洁。但两人都心照不宣地避开了任何私人话题,那条裂痕,无声地横亘在彼此之间。
朴恩秀没有追问那晚的事,权志龙也绝口不提。一种微妙的僵持在蔓延。
第三天晚上,朴恩秀收到了金瑞秋发来的加密邮件。关于叶安的调查暂时没有突破性进展,他隐藏得很深。但关于火灾的资料,有了重大发现。
邮件里附了几份扫描件,是当年火灾后的一些新闻报道和简短的官方通报,结论都是“电路老化引发意外火灾”。这些朴恩秀早已看过。但最后一份文件,是一页模糊的、似乎是来自当时某位现场调查人员的手写笔记影印件,字迹潦草,像是在匆忙中记录:
「……现场勘查,起火点附近发现少量疑似助燃剂残留……需进一步化验……但上级指示,鉴于伤亡情况和社会影响,以意外定论,稳定为上……备注:唯一重伤员(美术老师金某)昏迷前断续提及‘气味……刺鼻……’ 记录存档,不予深究。」
朴恩秀的呼吸骤然停止!疑似助燃剂?不予深究?
这页笔记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重重迷雾!叶安所谓的“内幕”,并非空穴来风!当年的火灾,可能存在人为纵火的嫌疑,却被压了下去!而权志龙,他知道吗?他拼命想隐藏的,是不是就是这个?难道他……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让她浑身冰凉。
就在这时,加密软件上,权志龙的信息跳了出来,内容却与眼前的风暴毫无关系:
「明天下午,有空吗?《废墟之上》的纪念专辑母带完成了,想让你先听。」
朴恩秀看着这条信息,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在邀请她分享成功的果实,可她却在他身后,揭开了可能毁灭这一切的伤疤。
她深吸一口气,回复:「好。时间地点?」
「下午三点,老地方录音室。」
老地方。指的是他那个私密的工作室。那里承载了他们从陌生到合作的太多记忆。
第二天下午两点五十分,朴恩秀站在了权志龙工作室的门口。她手里紧握着包,包里放着那份打印出来的、令人不安的手写笔记影印件。她还没有决定要不要问他,如何问他。
她抬起手,正准备敲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权志龙站在门口,脸色比前几天更加苍白憔悴,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仿佛几夜未眠。但看到她的瞬间,他眼底还是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安心的光芒。
“来了。”他侧身让她进去。
工作室里依旧弥漫着熟悉的咖啡和旧纸张的味道。调音台上,摆放着一张崭新的CD,封面上是《废墟之上》的抽象图案。
“要喝点什么吗?”权志龙走向小冰箱,语气试图表现得平常。
“不用了,谢谢。”朴恩秀在沙发上坐下,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工作台一角,发现那里随意放着一个打开的文件袋,露出里面几张旧照片的一角。照片似乎是很久以前的集体照,背景依稀能看出是少年宫的样子。
她的心猛地一跳!那是火灾前的照片?他也正在查?
权志龙拿着水回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随即快步走过去,动作有些匆忙地将文件袋合上,塞进了抽屉里。
这个欲盖弥彰的动作,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朴恩秀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录音室里,新专辑的旋律缓缓流淌,磅礴而充满希望。但两人之间的空气,却凝重得让人无法呼吸。
音乐间隙,朴恩秀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眼神躲闪的权志龙,轻声开口,问出了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
“志龙,关于那场火……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一直没有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