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洙的信息像一颗炸弹,在朴恩秀的脑海中轰然引爆。她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手指颤抖着点开社交平台,叶安那篇长文的标题赫然映入眼帘,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
《光之下的阴影:论艺术家的原罪与救赎——回忆星光少年宫火灾的真相碎片》
文章以极其煽情和看似“客观反思”的笔调,回忆了当年火灾的惨烈,然后笔锋一转,用大量模糊的措辞和“据知情人士透露”、“有目击者回忆”等引导性极强的字眼,暗示火灾的起因可能并非官方认定的“电路老化”,而是与“现场某位因创作理念偏激、长期被孤立的天才少年”有关,甚至隐晦地提及“现场发现过非正常的助燃物痕迹”。
文章没有直接点名,但所有线索都精准地指向了权志龙!将一场天灾,扭曲成了一个内心阴暗的“天才”可能蓄意制造的“人祸”!
“疯子!他真是个疯子!”朴恩秀气得浑身发抖,一拳砸在办公桌上。叶安已经彻底撕下了所有伪装,不惜用最恶毒、最卑劣的方式,要将权志龙彻底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这不仅是要毁掉他的事业,更是要彻底摧毁他的人格!
她立刻拨打权志龙的电话,关机。再打给李成洙,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起,背景音一片混乱。
“李室长!他现在怎么样?!”朴恩秀的声音因为焦急而嘶哑。
“朴会长!情况很糟!”李成洙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和愤怒,“志龙他……他看到文章后,把自己反锁在工作室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我担心他……外面全是记者!公司的电话已经被打爆了!”
朴恩秀的大脑飞速运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和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李室长,你听我说!”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而决绝,“第一,立刻用最严厉的措辞发布声明,斥责叶安散布谣言、恶意诽谤,明确表示我们已经收集证据,即将提起刑事诉讼!第二,联系所有合作媒体,用最快的速度发布我们之前准备好的、关于叶安利用‘星耀’工作室抹黑我们的证据链!第三,报警!以骚扰和诽谤罪报警,要求警方介入调查叶安!”
“可是……证据……”李成洙有些犹豫。
“证据不足也要发!现在是战争!我们要的不是法庭的胜利,是舆论战场的主动权!先把水搅浑,不能让脏水就这么泼上来!”朴恩秀语气斩钉截铁,“他现在人在哪里?公寓还是工作室?”
“在城北洞的工作室!”
“我马上过去!在我到之前,守住门口,谁也不准进去,包括你!”朴恩秀抓起车钥匙和包,冲出办公室。
夜色中,朴恩秀的车子一路飞驰。她不断拨打权志龙的电话,始终关机。加密软件上发去的信息也石沉大海。这种死一般的寂静,比任何暴怒都更让她害怕。她了解权志龙,他越是沉默,内心承受的风暴就越可怕。叶安这一击,精准地命中了他最脆弱、最不堪回首的创伤核心。
车子冲到公寓楼下,果然被闻风而来的记者围得水泄不通。朴恩秀早有准备,让司机从另一个隐秘入口直接进入地下停车场。她冲出电梯,看到李成洙和几个保镖正焦急地守在工作室门口。
“还是没动静?”朴恩秀问。
李成洙脸色苍白地摇头。
朴恩秀深吸一口气,走到工作室门口,没有敲门,而是直接对着门板,用清晰而冷静的声音说:
“权志龙,是我,朴恩秀。我进来了。”
说完,她尝试着转动门把手——没有锁!她心中一凛,猛地推开了门。
工作室里没有开主灯,只有调音台上几排幽蓝的设备指示灯在黑暗中闪烁,像鬼火一般。浓重的烟味和酒气扑面而来。权志龙背对着门口,蜷缩在角落的地板上,头深深埋在膝盖里,身边散落着几个空酒瓶和一堆被揉皱的乐谱纸。那个装着雏菊书签的素描本,被扔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封面沾上了酒渍。
他整个人缩成一团,像一只受伤后躲进洞穴独自舔舐伤口的野兽,周身弥漫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死寂。
朴恩秀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她轻轻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她一步步走过去,高跟鞋踩在散落的乐谱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她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没有贸然靠近,只是轻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黑暗中格外清晰:
“权志龙,看着我。”
地上的人影一动不动。
“看着我!”朴恩秀加重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如果你现在倒下,就正中了叶安的下怀!他就是要看你崩溃,看你被彻底毁掉!你甘心吗?”
权志龙的肩膀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朴恩秀蹲下身,目光平视着他蜷缩的背影,声音放缓,却带着钢铁般的坚定:“听着,我不管叶安说了什么,我也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我只相信我所认识的权志龙。那个在废墟上也要让雏菊绽放的男人,绝不会被这种卑劣的谎言打倒。”
她伸出手,没有去碰他,而是轻轻捡起地上那本沾了酒渍的素描本,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封面。
“这本画册,你交给了我。你说要把它放在《废墟之上》。现在,你想收回吗?”她问,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心上。
黑暗中,权志龙的身体僵硬了。良久,久到朴恩秀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一个沙哑、破碎、几乎不像他声音的嗓音,低低地传来,带着一丝绝望的哽咽:
“……如果是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