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仿佛还残留在指尖，那滚烫的、黏稠的液体喷溅而出的画面，在我脑海中反复上演，挥之不去。我踉跄着在昏暗的宫道上奔跑，不知要去向何方，只想离那座令人窒息的朝阳宫远一些，再远一些。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更像是无数冤魂的哭泣。
纯阳公主（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 我杀人了……我竟然杀人了……
（她猛地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尽管上面早已干干净净，但幻觉中的血腥气依旧萦绕不散）
纯阳公主在21世纪长大的我……连条鱼都没亲手杀过……我连看到解剖青蛙的实验课都会害怕得躲到最后……
（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一种来自现代灵魂与古代血腥现实的剧烈冲突让她几近崩溃）
纯阳公主可我居然……居然动手伤了人……也许……也许他真的会死……
（她用力甩着头，仿佛想将那些可怕的画面甩出去）
纯阳公主妈妈……你在哪里？你知道吗？你的女儿……她杀人了……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抬起手，对着虚无的空气，语无伦次）
纯阳公主真的流了很多血……你看到了吗？你看看我的手！这都是证据！洗不掉的证据！”
不远处有一处用于浇灌花木的太平缸，缸内积蓄着雨水。我如同看到了救赎，跌跌撞撞地扑过去，将双手猛地浸入那冰冷刺骨的水中。水面上倒映出我苍白失措、鬓发散乱的脸庞，但我看不见，我只看见那双“沾满鲜血”的手。
纯阳公主（近乎偏执地用力搓洗，指甲几乎要抠破皮肤） 洗干净……必须洗干净……这证据……这罪孽……”
她极力搓洗着，冰冷的水温刺激着皮肤，带来一丝短暂的麻木，似乎这般自虐般的清洗，真能洗刷掉那所谓的“杀人证据”和内心的惊惧。直到双手被搓得通红，几乎失去知觉，她才颓然地停下来，怔怔地看着水中恢复“干净”的双手。
纯阳公主（恍惚地） 干净了……吗？”
然而，心底的沉重与恐惧丝毫没有减轻。她猛地抽出双手，水珠滴滴答答落下，她不再看那水缸，如同逃避什么洪水猛兽般，跌跌撞撞地继续往前跑去，漫无目的，只想将自己藏匿于这深宫无尽的黑暗之中。
不知跑了多久，天空骤然变色。浓云汇聚，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霎时间，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瞬间打湿了她的衣衫和头发。响雷一个接着一个在头顶炸开，闪电撕裂天幕，将这深夜的皇城照得一片惨白。密如瀑布的暴雨被狂风裹挟着，横冲直撞，模糊了视线，整个世界仿佛都被笼罩在一片雨雾烟尘之中，凄迷而绝望。雨水冰冷，却无法浇熄她内心的灼热与恐慌。
与此同时，宫道的另一头，数盏灯笼在雨中艰难地闪烁着，一行人正焦急地搜寻着。
元战（提高声音，穿透雨幕） 公主——！
侍卫一 （紧随其后呼喊） 公主——！
侍卫二 公主——！
侍卫三 公主，您在哪儿？！”
雨势太大，脚下的痕迹迅速变得模糊。
侍卫一 （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对元战说） 王爷，雨下得这般大！视线不清，道路泥泞，公主一个弱质女流，会跑去哪儿啊？”
元战（眉头紧锁，语气带着烦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我如何得知！都仔细些，寻着脚印找！她跑不远！”
侍卫三 （担忧地） 王爷！要是雨继续下得这般大，很快就把脚印冲刷掉了！我们又如何寻得到公主？”
元战（厉声打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要说这般丧气话！皇兄的命令是必须找到！活要见人，死……必须见到活人！让你们找就去找！分散开，扩大范围！”
侍卫一/二/三 （齐声应道） 是，王爷！”
侍卫们不敢再多言，立刻四散开，在暴雨中艰难地搜寻起来。
我不知道在雨中走了多久，寒冷和疲惫几乎让我麻木。意识模糊间，仿佛被什么指引着，我跌跌撞撞地闯入了一处安静的院落。跨过那高高的门槛，映入眼帘的是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以及庭院中几株在风雨中依然苍劲挺拔的参天古木。这里静谧得仿佛与外界的狂风暴雨是两个世界。
我停了下来，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抬头望去，只见大殿之内，烛火长明，映照着一尊庄严肃穆的观音坐像。她端坐于莲台之上，手持净瓶杨柳，眉眼低垂，慈悲地凝视着众生。殿内袅袅香烟，即便在雨夜也未曾断绝，与殿外的狂暴形成鲜明对比。
望着那宁静慈悲的容颜，闻着那清心宁神的檀香，我一路奔逃以来那汹涌澎湃、充满了恐惧、悔恨和绝望的心，竟奇异地找到了一丝暂时的寄托，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空茫。我缓缓走到殿前的廊檐下，无力地靠着朱红的柱子滑坐下来，抱着膝盖，将脸埋入臂弯，任由雨水顺着发梢滴落。
大约两刻钟后，一名搜寻至此的侍卫发现了蜷缩在佛堂廊下的我，立刻转身跑去禀报。
侍卫三（气喘吁吁地找到元战） 王爷！找到了！公主找到了！就在前面的佛堂！”
元战（眼神一凛，立刻道） 佛堂？快！上前带路！”
侍卫三 是，王爷！”
元战带着侍卫迅速赶到佛堂。他挥手让侍卫们留在院中，自己独自迈步走上台阶，看到了如同落汤鸡般狼狈不堪、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的我。
元战（停下脚步，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和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公主。
（他顿了顿，语气听不出是责备还是叹息）
元战可是让我一番好找。这皇宫偌大，雨夜寒凉，公主倒是会挑地方。”
我缓缓抬起头，雨水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最关心的问题脱口而出。
纯阳公主（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颤抖） 皇上……他如何了？”
元战（闻言，眉头微挑，语气带着一丝嘲讽） 怎么？公主这时才想起陛下的安危？动手的时候，可没见你有半分犹豫。”
听到他语气中的嘲讽，而非悲痛或震怒，我心中那块最重的石头仿佛落下了一些。
纯阳公主（垂下眼睑，低声） 那我就……放心了。”
元战（逼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放心什么？”
纯阳公主（依旧没有看他，声音却很清晰） 听你语气这般轻松，还能出言嘲讽……皇上应该……没多大事情吧。”
元战沉默地看了我片刻，然后回头对院中的侍卫吩咐道。
元战你们都退下吧。就守在院门外，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侍卫一/二/三（齐声） 是，王爷！”
待侍卫退下，元战才转回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我。
纯阳公主公主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刺杀陛下的罪名，可是不轻。按我元国律法，当处以极刑。”
（他语气加重，带着警告）
元战若是此事传扬出去，惹来两国之战，你燕国如今，又还有什么筹码来谈和亲？又用什么来抵挡我元国的铁骑？”
我抱紧了自己的膝盖，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但语气却透出一种经历巨大冲击后的奇异平静。
纯阳公主既来之，则安之。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她抬起自己的手，仔细地看着）
纯阳公主最起码……我现在知道了，我没有杀人……我这双手，现在还是干净的。” 这更像是一种自我安慰。
元战（冷哼一声） 我劝你还是想开些，识趣些。有些事情，不是你没做成，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的。”
我猛地抬头看向他，捕捉到他话语中隐藏的意味。
纯阳公主什么意思？难道……你的皇帝陛下，不是让你来抓我回去问罪的？”
元战（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措辞） 皇兄……不想让事情闹大。他只让我静悄悄地找到你，然后……带你回去。”
纯阳公主（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是更深的嘲讽） 呵……我明白了。皇上是担心两国再起战端，劳民伤财，动摇国本，是吗？”
元战是。
（他坦然承认，语气也变得凝重起来）
元战毕竟，燕国之战才刚结束不过数月。胜者虽是我元国，但我元国将士亦损伤不少，国库也因此战而日渐式微。皇兄仁厚，不欲再起兵戈，只想让我元国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安居乐业。此时，稳定压倒一切。”
纯阳公主（嘴角勾起一抹苦涩而冰冷的笑） 所以，这也是你皇兄坚持要我前来和亲的目的之一，对吗？不仅仅是为了羞辱燕国，更是为了昭示着燕元之战的彻底终结，昭示你们元国是毋庸置疑的胜利者。而我……”
（她的声音带着自嘲）
纯阳公主就是你们那件最光彩夺目的胜利品，被摆在最显眼的位置，用来鼓舞你们元国的士气，安抚你们的民心。
元战（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有否认） 不错。公主果然聪慧过人，一点即透。”
所有的挣扎、恐惧、愤怒，在这一刻仿佛都失去了意义。我就像一颗早已被摆放在棋盘上的棋子，进退由不得自己。巨大的无力感席卷而来，淹没了所有的情绪。
纯阳公主（缓缓站起身，雨水让她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显得格外单薄脆弱，但她的背脊却挺直了。她看着殿内那尊慈悲的观音像，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即如此……看来我从踏上和亲路的那一刻起，就没得选择了。
（她转向元战，目光空洞）
纯阳公主好吧。我跟你回去。从今往后，我会……好好当好我的‘贤妃娘娘’。”
元战（似乎松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了些） 公主能想开，识得大体，这便是你燕国之福，也是……我元国之幸。”
纯阳公主（轻轻重复着，语气飘忽，带着无尽的讽刺与悲凉） 是吗？福气……幸事……呵呵……”
她不再多言，迈开脚步，踏下台阶，重新走入那依旧滂沱的雨幕之中。元战看着她的背影，那挺直的脊梁下，仿佛承载着千钧重负。他沉默地跟上，示意门口的侍卫们护卫左右。一行人沉默地消失在雨夜深处，只留下佛堂内袅袅的香烟，依旧静静地诉说着无声的慈悲与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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