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坨王手提狼牙棒,狞笑近前。
龙傲天一见那棒上铁刺森然,魂飞魄散:
“某……已不支矣……实难再承……某因移形换脸之法,真气涣散,尔不可——啊!”
“嘴硬耶!?硬汉耶!?未用饭耶!?搔痒耶!……”
又是一番狂风暴雨,饶是铁坨王,亦坐倒椅中喘息。
徐雪娇复又凑近:“嗯嗯,程文哥言,嗯嗯,知晓矣,某传话与他。”
转身朗声道:“吾程文哥言,他乃金刚不坏之躯,曾于太上老君八卦炉中炼就七七九十四日!食过蟠桃,饮过琼浆,盗过仙丹,啖过人参果!尔这破棍,于他不过掏耳竹签!”
铁坨王啪地拍案:“娘的!果是硬汉!”
四名随从齐竖拇指:“果是硬汉!”
冷清秋忽冷笑一声。
韩月惑道:“冷总笑甚?”
“七七何来九十四日。”
韩月愕然:“您所关切的竟是此节!?”
又经一番捶楚,铁坨王自亦力竭。
坐下时浑身微颤:“果是硬骨头!怪不得胆大包天,连某也敢诓骗!”
徐雪娇再凑至已昏死的龙傲天耳畔,假作倾听:“哦哦哦,好好好,明白明白,某传话。”
对铁坨王道:“吾陆总言,尔乃娘炮儿,半分气力也无,问尔出恭是否需褪裤坐于马桶之上。”
莫说旁人,内室陆程文闻之亦心惊。
陆程文、冷清秋、韩月等齐暗叹:毒甚!
徐雪娇此女,真真恨他不死!
铁坨王此番起身,瞥了一眼:“徐小姐,尔确言,此乃陆程文所说?”
“然也,某从不诳语。”
铁坨王指“陆程文”:“他……尚能言语?”
诚然,尚能言否?龙傲天已全然昏死,歪倒墙角纹丝不动,众人皆疑其已毙命。
此时陆程文于内室对镜细照,踱步而出。
“铁坨王。”
铁坨王一见“龙傲天”,当即单膝跪地:“少主。”
“尔总算聪慧了一回。”
“全赖军师提点,属下方知中了奸人诡计。幸得及时反省,以求将功折罪。”
“甚好。韩月,取棚户区契约来,教他签押。”
韩月见“龙傲天”更懵。
天爷!此是何戏文耶!?
这……冷总与龙傲天合谋,寻人打杀陆少!?
此非潘金莲会西门庆,谋害亲夫之戏码乎!?
此等剧情……且慢,龙傲天教某取何契约?棚户区契约!?
全盘皆乱矣!
冷清秋瞥她一眼:“还愣作甚?听龙总吩咐。”
“哦,是是是。”
铁坨王签押、过付,毫不含糊。
临行犹向陆程文致歉:“龙先生,前番某眼拙,实在惭愧。”
“罢了罢了,无妨。”
“往后若有差遣,径直寻某便是,某留联络符印与您。”
“知晓了,去罢去罢。”
铁坨王心道:得嘞!
观少主此态,已不介怀。
果然,殴陆程文愈狠,少主愈悦。
前事就此勾销,不枉某施展绝学往死里招呼那厮。
嘿!
虽开局不顺,然今一切重归正轨。
某何其聪慧!
铁坨王率众离去,经冷清秋侧:“龙先生真神人也!”
冷清秋强笑颔首。
经徐雪娇侧:“龙少爷玉树临风!”
“啊啊,知晓了知晓了。”
经韩月侧:“与龙先生共事,某幸甚至哉。”
韩月尴然一笑。
铁坨王行至门首:“诸位留步,再会。”
陆程文方欲言语,一道倩影破窗而入,抄起龙傲天,自窗口电射而出。众女惊叫连连。
陆程文急趋窗前观瞧,但见一根银丝悬于窗台,不问可知,那身影乃华雪凝。
陆程文苦笑。
主角命格,自是遇难成祥,逢凶化吉。
冷清秋惊道:“程文哥,尔之面容……”
“怎地?”
“复原矣!”
陆程文取照形镜一观,果复旧貌。
“原来只需将他打残,此等异术便速速失效。还是自家脸面瞧着舒坦。”
徐雪娇雀跃道:“嘻嘻,尔这人当真愈发有趣,连面容皆可变来变去。方才某实忧心那是真尔,知否?某凑近反复确认数次,又见冷清秋镇定自若,方故意激将的。”
陆程文长叹。
【呵呵,妙极,此番玩脱了。】
【龙傲天这等天之骄子必不死,某害他遭此暴打,又坑他五十亿,任谁不死,某皆难活。】
【此等骗局岂能长久?早晚有戳穿之日。】
陆程文颓然道:“罢了,往后岁月,尔等各自珍重罢。某倦矣,归家去也。”
“喂,休走嘛!今日大获全胜,当好生庆贺!”
“雪娇见谅,某实无心绪。”
“别嘛,某心觉虽龙傲天背景雄厚,然尔比他俊逸多矣。”
陆程文苦笑:“俊逸何用?俊逸便是为衬主角专揍俊郎之戏码,供看客爽利罢了。”
“尔时而言语,某全然不解。”
“不解便对了,去矣去矣。”
陆程文传音赵刚:“赵刚,某在千峰,速来相接。”
***
坐入轿车后厢,陆程文半分喜色也无。
为救冷清秋一回,某不仅彻底开罪大男主龙傲天,更害他遭铁坨王打成粉末骨折。
今冷清秋与徐雪娇已死死黏上某身,她二人黏与不黏皆非紧要,紧要者,她二人今已厌极、恶极龙傲天。
陆程文真服了龙傲天。
蠢材!尔真真愚钝!
此等小事皆办不妥,尚赖易容术诓骗女子!竟教人识破!尚未功成!
苍天!
可有比尔更愚之主公乎?然转念思之,诸般事体,若非某插手,皆会依原本戏文发展。
究其根本,是某屡借系统所赐之物,及某知悉、此世间他人不晓之秘辛,一次次教龙傲天碰壁。
某苟活,便须改故事走向,方能熬至终局。
然只要某改动戏文,主角便恨某,女子便厌他、喜某,那某便无路可终。
无解!
此局无解矣!
陆程文长叹:“赵刚,不发车,思甚耶?”
此时车门骤开,徐雪娇一闪身钻入厢中。
“又欲何为?”
“冷清秋言尔与她共浴鸳鸯池,可真?”
“然也,共浴矣,怎地?”陆程文故意道。
“哦。”徐雪娇道,“尔二人合谋气某,是耶?”
“尔究竟欲何为?”
“噫!尔何故总对某凶神恶煞?”
“某乐意,某便是此脾性。尔速下车归家,无事少在外游荡。”
“喂!此数日某处处助尔,尔需某时便要某搭台唱戏,不需时便叱某滚开!可知某会伤心?”
“哦?尔会伤心耶?”陆程文拊掌道,“那便速速归家,好生伤心,细细难过。”
推开车门:“下车。”
徐雪娇坐于旁侧锦椅,抱肩翘腿:“偏不下。”
陆程文心烦意躁:“尔下车!”
“偏不下!某觉尔此人颇邪性,时而温存时而凶恶,尔可是故意戏弄于某?”
“某将死矣尔明否?某为个冷清秋已将生路断绝!当某求尔可好?尔再日日黏某,某真无活路矣!下车罢大姐!”
徐雪娇盯视陆程文:“好!尔敢如此待某!”
“呵呵,待如何?”
徐雪娇坐于门边锦椅,翘腿娇呼:“非礼啊,强暴。非礼啊,强暴啊!陆程文非礼啊!强暴!”
陆程文切齿急掩车门:“大姐尔竟是此等人!此等言语张口便来?”
“然也!某叛逆得很,尔不知耶?”
陆程文额冒冷汗:“尔……一女子,休总吐此虎狼之词可好?尔坑龙傲天时,甚‘坐溺’之语随口即出,尔稍顾体面可好?”
徐雪娇忽作可怜态:“尔可是极厌某?”
陆程文郁闷道:“倒也不是。然你我数年未通音讯,尔见某便厌烦至极,岂能因此两日……某略行小善,尔便黏上某?此无理啊大姐!”
徐雪娇复笑:“好!这般,尔陪某饮酒,将某灌醉,此后某永不再黏尔。”
“尔真有疾!”
徐雪娇启车窗:“非礼啊!强暴!非礼啊……”
陆程文急掩车窗:“饮饮饮,走走走,某亦豁出去了!”
***
二人潜归陆宅,于小露台布些果馔,唤赵刚送来佳酿,对坐举杯。
陆程文道:“说定了,饮得过尔,往后休再烦某!”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干杯!”
三个时辰后。
陆程文嘎嘎笑个不住,徐雪娇坐于陆程文怀中,一手环其颈,一手执酒壶:“……家父家母皆当某是乖女,哈哈!其实他等不知,某身有刺青!”
“真耶假耶?未见啊!”
“尔自不见!刺在隐秘之处嘛!”
“哈哈,多隐秘耶?”
“尔欲观耶?”
“欲。”
“偏不教尔观!哈哈!”
陆程文执酒杯:“就那龙傲天,他娘的有何能耐?他若非主角,某顷刻间弄死他!”
“尔比他俊逸多矣。”
“自然,某乃反派嘛!反派皆俊郎,皆为满看客报复富家俊少之心!”
“哈哈,干杯干杯!尔若饮得过某,某教尔观刺青呦!”
“哦?”陆程文面泛酡红,色眯眯笑,“一言为定!”
***
次日拂晓。
陆程文但觉头痛欲裂。
揉额坐起,忽觉有异,回眸一看身侧,顿生求死之念。
徐雪娇玉体横陈,两条雪腿夹着绒衾,极尽魅惑之姿。
【天爷!又来!?某饮了多少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