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陆程文按着欲裂头颅,以手背轻拍徐雪娇玉背:“喂喂,天色既明,速速起身。”
徐雪娇云鬓蓬松,睡眼乜斜而起:“嗯?天光矣?”
陆程文晃荡起身,如无骨般踉跄而出,口中嘟囔:“速整衣衫,稍后某唤赵刚引尔自后门潜出,免惊动高堂。”
“喂!尔便如此待某?”
“非是言饮醉即不再纠缠耶?唉,就此了结罢。”
陆程文踱出房门,顺阶梯而下,见膳厅中父母正用朝食。
“呦,二老已进食矣?”陆程文哈欠连天,扯过梨木椅坐下:“霞姨,与某盛碗粥,勿要饭食。宿醉难受,思饮稀糜。”
回首唤霞姨,却见霞姨纹丝不动,面现尴尬,手指暗指陆广宏。
陆程文望向父亲:“阿爹,又怎地了?”
满座皆瞠目望这恍若无事之人。
陆程文至今未觉,自家颈项上犹挂着一副女儿家抹胸。
陆广宏盯视儿子:“昨夜携何人归宅饮酒?”
“啊?哦,乃……陈默群。”
“然耶?”
“然。”
“陈默群胸襟颇阔耶?”
“啊?彼乃男儿,胸襟阔窄有何相干?”陆程文笑道,“用膳用膳。”
此时徐雪娇低首踱出,如犯大过般羞不可抑,声若蚊蚋:“伯父安,伯母安。”
陆程文回首一瞥,郁闷至极:“大姐尔弄甚玄虚!非是教尔自后门潜行耶?尔这般教某颜面何存?”
陆广宏瞪视陆程文:“竖子尚吐人言否?”
陆程文强笑:“爹,宿醉未醒。仅饮酒而已,余事未为,与上回殊异,两不相干。”
陆程文心无鬼胎,浑不在意,近前道:“喂!尔自家剖白几句,否者他等又生误会,某饭食不得尚要挨揍。”
徐雪娇抬首,楚楚望来。
那粉面含怯,秋波带露,泪珠于眶中流转,望陆程文既惧且羞,既惶又惹人怜:
“是……程文哥所言皆实,彼未逼某饮酒,未有也,恳请伯父伯母勿恼,皆是某过,是某……某不好……”
陆广宏几欲气绝:“尔尚算人耶?”
陆程文更怒发冲冠。
“大姐!昨夜那般豪横,今演此戏何益?作甚耶?装可怜耶?就尔这般演技尚欲在某家高堂前弄斧?与谁装腔耶!”
陆程文伸指连连点其螓首:“家父家母慧眼如炬,岂中尔邪术?某真……”
啪!
陆程文抱头:“爹,何故打某?”
陆广宏紧攥笤帚,撸袖怒喝:“打尔?今日某要活活捶杀尔!”
陆程文急退两步:“爹,尔明就里否便打人?”
陆广宏气炸肺腑:“打尔还需明就里耶?日揍一顿,绝不冤尔!”
陆母亦怒道:“尔项上所悬何物?”
陆程文方觉颈有异物,取下一观,顿时瞠目。
“此非某物!”
陆广宏怒喝:“废话!若是尔物,某与尔母当跳楼矣!”
陆程文转视徐雪娇,眯起双眼:“是尔!尔陷某于不义!”
徐雪娇此时恰似受惊雏鸟。
其身量本娇小,低首缩肩,总作惶惧态,怯生生望陆程文:“程文哥,尔……莫要如此,明明是尔强要……强要为某验身……某……某……恐尔不悦,方应允尔……”
陆程文瞪大双眼:“死丫头,与某耍弄心机耶?”
冲前攥其衣领:“昨夜饮罢尔倒榻即眠,某分明卧于软榻,此抹胸从何而来?尔说!说清!”
徐雪娇“惊”得抱首泣叫:“程文哥恕罪,是某不好,尔莫动怒可好,某知错,某惧……”
陆广宏彻底暴怒。
一笤帚拍在陆程文头顶,扯过便打。
陆程文护首不敢还手,疾呼:“爹!爹!休信她,此死丫头最会做戏!她诓尔,尔这般聪慧……爹,痛煞!娘,为儿剖白几句啊!”
自臂隙窥去,母亲正搂徐雪娇安抚,徐雪娇哭得真切。
陆母指陆程文喝道:“老陆,与妾往死里打!打杀便当无此逆子!”
父子二人遂闹作一团。
陆程文知父体弱,术后遗症犹在,不敢用力挣脱,唯单方挨揍。
徐雪娇此时突冲上前,双手握陆广宏手腕,护住陆程文,泪流满面:“伯父!要打便打某罢!”
陆广宏愣住,见这可怜女娃,心疼不已,转视陆程文,目眦欲裂。
陆程文望徐雪娇,竖拇指:“大姐,行,尔真乃魁首!”
陆广宏怒喝:“畜生!跪下!与某跪下!”
陆程文冤屈欲死:“罢,阖家陪尔作戏。然爹尔体弱,莫动大气,待尔知前后因果,必觉亏欠于某。”
“某令尔跪,许尔言否?”
陆广宏言罢欲再打,徐雪娇直跪其前,泣呼:“爹爹!莫打程文哥矣,某求您!”
陆程文跪地:“爹爹!?”
陆广宏喃喃:“爹……爹爹?”
陆母亦掩口:“此便……改口矣?”
徐雪娇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是某不好……是某……程文哥无过,是某下贱,是某勾引程文哥,与程文哥无干……恕罪,教二老伤心,是某不好,某……某去矣!”
徐雪娇假意欲走,陆广宏夫妇岂容她离去?
二人急拦徐雪娇,七嘴八舌抚慰。
“孩儿,莫如此言,是这畜生造孽,与尔无干。宽心,凡事有伯父伯母为尔做主。”
“然也,吾家程文不更事,此方面无规矩,我等皆知。尔放心,伯母定好生管教,必对此事负责。”
“那……二老莫打他可好?某……某仍心仪程文哥,某宁教二老打某,亦不愿见程文哥受苦。”
陆广宏长叹,摇头对陆程文道:“尔看,陆程文尔看!尔便造孽罢!尔迟早气杀某与尔母!”
陆程文见徐雪娇自腋下探出一手,暗比“妥当”手势。气的心疾几发。
此女真乃罗刹。
***
一家围坐用膳。
陆母陆父频为徐雪娇布菜。
徐雪娇扮得乖巧可人,羞臊动人。
“雪娇啊,尔等何时相好?”
徐雪娇低首:“很……很久矣。程文哥尚追求清秋姐时便……”
陆广宏望陆程文,点头:“尔行,这边追清秋,那边尔……”
陆程文跪地摇头。
【苍天啊,龙傲天未至,某先毙于徐雪娇手耶?她方是大反派乎?】
【演!尔便演!某便不信尔能演至终不穿帮!】
陆母叹息:“好姑娘,尔明知他如此,何以……尔这般好姑娘,随他作甚?”
徐雪娇道:“实则,程文哥人甚好。为友两肋插刀,待伯父伯母亦孝。二老莫看程文哥如此,其实他每与某一处,皆言许多二老之事。”
“啊?此子?”
“嗯。”徐雪娇道,“彼总言,陆伯父白手起家不易,早年为一毫生意奔波劳碌,累垮身子,故今体弱。教某多研制合伯父之补剂、丹药,望伯父早愈。”
“哼。”陆广宏道,“彼不气某便是补药!”
徐雪娇又道:“程文哥言,彼甚望振兴大圣集团,多聚资财,成陆伯父、伯母心中骄傲。然伯父太成功,彼怎也追赶不上,故常自觉无用。”
陆广宏稍不自然,瞥陆程文一眼,故作不满:“此事急甚?人生岂独生意?尔能堂堂正正为人,某与尔母便欢欣矣。”
徐雪娇道:“尚有,程文哥言,彼追冷清秋乃赌气,彼言将娶某。”
言至此,徐雪娇笑中坠泪,声带哽咽:
“其实,某知彼骗某,彼只当某痴傻。然则,陷情网之女儿家,孰非痴傻耶?故,纵明知彼骗某,某亦认矣。某唯望……”
徐雪娇强抑情绪:“……望彼多骗某一程,莫太早碎某心中情愫幻梦。”
陆母掩口起身,逃入厨间泣去。
陆程文服矣。
彻底拜服。
此女乃罗刹乎!?
尚有此等操作耶!?
陆广宏长吁:“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程文,尔何时成人?嗯?”
“爹……某已无言。”
“尔自无言!雪娇啊,尔莫急,昨日冷家已与某沟通,彼等婚约已废。某陆广宏与尔保,尔二人婚事,某做主矣!除非尔不愿,尔高堂不许。只要尔等情愿,某便捆,亦教这混账与尔拜堂成亲!”
陆程文激动跃起:“爹,此事可再商榷否?”
“商榷个屁!某定矣。程文啊!尔亦年长,教爹娘省心罢,雪娇这般好姑娘,对尔一心一意,爱尔至此,尔尚欲如何?”
徐雪娇立时跪地叩首:“谢爹爹!爹爹待雪娇真真好!”
陆广宏被唤爹爹唤得心花怒放:“哎呦呦,好孩儿好孩儿,速起速起,一家何须如此!”
陆程文绝望望远处苍穹,两行热泪淌下。
【某恐熬不至龙傲天来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