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菜只能果腹，无法长久，更无法换取任何生存所需的物资。褚清沅深知这一点。

在连续几日靠着后山野菜补充口粮后，她开始盘算下一步。盐，是眼下最急需的。连续几日无盐入口，身体已经开始发出虚软的信号。原主记忆里，家里最后的盐罐早就空了，而那七位“夫君”，显然没有与她分享任何资源的打算。

她需要钱，或者以物易物。

院子角落里那包精心处理过的野菜，是她目前唯一的“资产”。但直接拿野菜去换盐？在这个普遍贫困、野菜算不得稀罕物的山村里，恐怕连一小撮粗盐都换不到。

她需要附加值。

原主那些破烂箱笼里，或许还有可以利用的东西。褚清沅再次翻找起来，动作比之前仔细得多。除了几件料子尚可但被原主穿得脏污不堪的旧衣裙、一些劣质首饰，她在箱底摸到了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包。

打开一看，是半包颜色暗淡、颗粒粗糙的黄豆，有些甚至已经生虫。大概是原主不知何时随手扔进去，又遗忘至今。

黄豆！

褚清沅眼睛一亮。在现代，这是再普通不过的食材，但在这个时代、这个山村，或许可以做点文章。最简单的——生豆芽，或者，如果能找到石膏或盐卤……豆花的念头一闪而过，但立刻被她否决。工具、调料、本钱，她一样都没有，豆花太显眼，也容易暴露。

豆芽相对简单隐蔽。而且，豆芽清爽的口感，在长期缺乏蔬菜或只有粗糙主食的饮食中，或许能吸引人。

说干就干。她将生虫和干瘪的豆子挑拣出去，剩下小半捧完好的，用清水仔细洗净，然后找了个缺口的陶碗，将豆子泡上清水。没有专业的发芽容器，只能用最土法的方法，保持湿润，勤换水，避免腐烂。

做这些的时候，她并没有刻意避开院子里的人。事实上，她知道他们一直在留意她的举动。马嘉祺依旧常常坐在屋檐下看书，刘耀文在院子里或劈柴或沉默地打磨一些简陋的工具，丁程鑫摆弄他的草药，严浩翔偶尔会消失，回来时带着些看不出用途的小物件，张真源总是待在屋里，贺峻霖身体好转后，也恢复了那份看似活泼的灵动，经常在院内外跑动，眼神却机警地扫过每一个角落。宋亚轩则常常抱着他的琴，坐在门槛上，轻轻拨弄不成调的琴音，目光清澈地追随着她的身影。

他们像一群沉默的猎手，围着一只行为突然变得古怪的猎物，充满警惕，又带着探究。

豆子泡上后，褚清沅将目光再次投向那包野菜。光是焯水保存，价值有限。她想了想，决定尝试最简单的腌制。

没有盐，是最大的难题。但她记得一些野菜本身带有一定的咸味或发酵后能产生风味。马齿苋似乎可以晒制后作为干菜，但需要阳光和时间。眼下最快可能产生变化的，是另一种思路——酸渍。

她取了部分最肥嫩的马齿苋和野苋菜，仔细洗净，放入一个洗净的陶罐中。没有醋，她想到了野果。之前挖野菜时，她留意到山坡上有几丛野山荆，上面挂着些青涩的小果子，极酸。她偷偷摘了几颗藏了起来。

现在，她将这几颗野山荆果捣碎，连汁带渣倒入陶罐，又加了一些干净的凉开水，刚好没过野菜。最后，找了一块相对干净的石头，压在野菜上面，使其完全浸入水中，盖上盖子，放在阴凉处。

这只是一个粗糙的尝试，能否成功发酵出可食用的酸味，她也没有十足把握。但这个过程本身，就是一种展示——展示她不仅仅会挖野菜，还会尝试用方法处理、保存、甚至改变食物。

接下来两天，她除了照料泡着的豆子和那罐“实验品”，就是继续去后山。这次，她的目标更明确：寻找可能有特殊用途的植物。她找到了几丛叶片肥厚、揉搓后有滑腻感的植物，疑似可以用来做最简单的清洁皂角替代品；还发现了一片野生薄荷，采了些嫩叶，晾在窗台上，可以泡水，也可能有些微的驱虫或提神效果。

她的背篓里，不再仅仅是野菜。她的行动，也慢慢从单纯的“觅食”，向有目的的“采集”转变。

第四天早上，她发现泡着的黄豆已经冒出了细小的白芽尖。成功了第一步。她小心地换水，保持湿润。

同一天下午，她打开那个陶罐，一股淡淡的、不算难闻的酸味飘了出来。里面的野菜颜色变成了更深的褐绿，看起来软塌塌的。她用洗净的树枝小心挑起一点尝了尝——酸，纯粹的、刺激的酸，还带着野果的涩味，算不上美味，但确实是一种不同于新鲜野菜的味道，而且，没有腐败的迹象。

她将这罐“酸渍野菜”也放在阴凉处。

傍晚，严浩翔不知从哪里回来，手里拎着一个小布包，脸上带着惯常的笑意，目光却第一时间扫过窗台上晾着的薄荷叶，以及墙角那两个显得有些突兀的陶器——泡豆芽的碗和酸渍野菜的罐子。

他没有问，只是笑着对屋檐下的马嘉祺点了点头，便进了西侧的小屋。

夜深人静时，褚清沅听到极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动静靠近她的房门。不是送饭的时间。她屏住呼吸，握紧了枕边那根已经擦拭干净的铜簪。

门缝底下，悄无声息地塞进来一样东西。

不是碗。

借着窗棂透进来的微弱月光，褚清沅看清了，那是一个小小的、粗布缝制的口袋，只有她半个手掌大。

她等门外彻底没了声息，才小心地挪过去，捡起口袋。入手有些分量，解开系绳，里面是灰白色的、带着潮气的粗糙颗粒。

盐。虽然杂质很多，颜色不正，但确实是盐。大约只有两小勺的量，但对于久未尝盐味的她来说，不啻于珍宝。

谁给的？为什么？

褚清沅心脏怦怦直跳。这不是施舍，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试探，或者交换。对方在观察她如何使用这点盐，或者说，在评估她是否“值得”这点投资。

她没有立刻使用这宝贵的盐。而是将它仔细藏好。

第二天，她像往常一样，背着背篓出门。但这次，她没有直接去后山，而是转向了村中相对热闹一些的地方——靠近村口，有几户人家门前偶尔会有以物易物的小小集市。

她的出现，引来不少侧目和低声议论。她视若无睹，找了一处相对干净的树荫下，摊开一块洗净的旧布，将从山上采来的、经过挑选和简单处理的几样东西摆了出来：一小捆叶面肥厚光滑的清洁植物，一小把晾得半干的薄荷叶，还有用阔叶包着的、最新鲜肥嫩的一小把荠菜和马齿苋。

她没有吆喝，只是安静地坐着。她知道自己的名声，也没指望很快有生意。

果然，大多数人只是远远看着，指指点点，眼神里带着不屑和怀疑。也有人好奇那没见过的“滑叶草”和薄荷是做什么用的。

这时，一个穿着半旧但整洁衣裙的少女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个小丫鬟。少女容貌清秀，眉宇间却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骄矜和挑剔。褚清沅从原主记忆里认出，这是里正之女，卫若湄。

卫若湄走到她的“摊子”前，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一番，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卫若湄哟，这不是我们褚大小姐吗？怎么，你那七位神仙似的夫君养不起你了，要沦落到在这儿摆地摊卖野草？

褚清沅抬起眼，平静地看着她

褚清沅卫小姐要买点吗？清火的薄荷，或者新鲜的野菜。

卫若湄买？

卫若湄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卫若湄就这些路边的野草，也配让我花钱？

她伸出脚，似乎想踢散那些摆放整齐的东西。

褚清沅卫小姐

褚清沅的声音依旧平静，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褚清沅这些东西是不值钱，但都是我亲手采来、处理干净的。你若不想买，请自便，别挡了其他可能需要的乡亲。

卫若湄没想到她会这么回应，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

卫若湄你……

万能角色若湄。

一个温和的男声响起。一个穿着青色长衫、面容和煦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看起来二十出头，气质温文，眼神却透着精明。他对卫若湄笑了笑

万能角色何必动气。

然后目光转向褚清沅摊子上的东西，尤其是在那捆“滑叶草”和薄荷叶上停留了片刻。

万能角色这位姑娘，这些……可是澡豆和提神香草？

男子问道，语气客气。

褚清沅心中微动，这人有点见识。

褚清沅并非澡豆，但叶片揉搓后可出滑腻汁液，洁净去污效果尚可，可作替代。薄荷叶晒干可泡水，清咽利喉，亦可驱虫。

男子眼中兴趣更浓，蹲下身，拿起一片薄荷叶闻了闻

万能角色香味清冽，确是薄荷。这滑叶草……倒是有趣。

他看了看褚清沅

万能角色这些怎么换？

褚清沅知道自己没有定价权，想了想，道

褚清沅先生看着给吧，些许吃用之物即可。

她最想要盐或粮食，但不能直接说。

男子沉吟片刻，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钱袋，倒出几枚铜钱，又看了看，似乎觉得不够，对身后跟着的小厮低声吩咐了一句。小厮跑开，很快拿回来一个小纸包。

男子将铜钱和小纸包一起递给褚清沅

万能角色这些铜钱，加上一小包饴糖，换你这些滑叶草和薄荷叶，如何？

纸包里是浅黄色的、粗糙的糖块，大约只有拇指大小两三块。

糖，在这个时代也是稀罕物，尤其是对缺盐少糖的底层百姓而言，能快速补充能量。这交换，远比褚清沅预想的要好。

她点点头，接过东西

褚清沅多谢先生。

男子笑了笑，没再多说，拿起东西便带着小厮离开了。卫若湄狠狠瞪了褚清沅一眼，也气呼呼地走了。

褚清沅收好铜钱和糖，将剩下的野菜包好，准备离开。今天的目的已经超额完成——不仅换到了东西，更重要的是，有人认可了她处理的“商品”价值。

在她收拾东西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巷口，严浩翔正靠墙站着，脸上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目光在她手中的小纸包和钱袋上转了转，然后对她遥遥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转身消失在巷子深处。

褚清沅握紧了手里的东西。

盐，铜钱，糖。

虽然微小，但这是她在这个世界，凭自己能力换来的第一份“资源”。

也是向那些观察者发出的，更明确的信号：

她不仅想活下去，还能创造价值。

而价值，是可以交易的。

试探与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