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Peat看着他仓促离去的背影，缓缓闭上了眼睛。胸腔里那团被威士忌点燃的火渐渐熄灭，只剩下一片冰凉的空洞。他知道自己戳中了Fort的软肋，也戳中了自己的。那些被恨意和算计掩盖的情愫，就像杯底的沉渣，在今晚这场失控的标记后，终于浮了上来，丑陋而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客厅里的月光渐渐淡了下去，窗外泛起一层鱼肚白。Peat站起身，踉跄了一下，身体的不适感和信息素带来的眩晕让他有些站不稳。他扶着沙发靠背，慢慢走到浴室，镜子里的人面色苍白，眼窝深陷，颈侧的印记在灯光下愈发明显。

他打开水龙头，冷水扑在脸上，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水流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衬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Fort的情景。那时他刚被父亲带回这座别墅，穿着不合身的西装，局促地站在客厅中央，而Fort就站在楼梯上，用一种审视物品的眼神看着他，冰冷而疏离。

谁能想到，几年后的今天，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纠缠在一起？

洗完澡换好衣服，天已经蒙蒙亮了。Peat走到卧室的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被晨露打湿的玫瑰，花瓣上的水珠在晨光中闪着晶莹的光。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是律师来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推开门，朝着客厅走去。

Fort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昨晚那个失控的Alpha只是一场幻觉。他看到Peat走过来，眼神在他颈侧停留了一瞬，那里已经被高领的衬衫遮住，看不出任何痕迹。

律师坐在他们对面，打开公文包，拿出几份文件，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遗嘱。“……本人名下所有动产与不动产，由长子Fort继承百分之六十，由配偶Peat继承百分之四十……”

Fort的手指猛地收紧，放在膝上的手攥成了拳。他显然没料到父亲会给Peat留下这么多份额，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射向Peat的方向。

Peat没有看他，只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律师念的只是一串与自己无关的数字。直到律师念完最后一个字，合上文件，他才缓缓开口：“我没有意见。”

Fort猛地转过头，盯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不解。他不明白，Peat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不就是这些吗？为什么此刻却表现得如此平静？

律师离开后，客厅里再次陷入了沉默。晨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明亮的光斑，却驱不散两人之间那股凝重的气氛。“你早就知道了？”Fort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问。

Peat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不在乎这些。”

“不在乎？”Fort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那你昨晚做的一切，算什么？”他站起身，一步步逼近Peat，属于Alpha的压迫感再次袭来，水仙花的信息素变得浓郁起来，“用信息素勾引我，让我标记你，不就是为了巩固你在这里的地位吗？现在拿到了财产，就说不在乎了？”

Peat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总是带着戾气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影子。他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一种疲惫的释然：“Fort，你真的以为，我想要的是这些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进了Fort心底那片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Fort的动作僵住了，看着Peat那双清澈而又带着一丝哀伤的眼睛，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啊，他一直以为Peat是为了钱，为了地位，才留在父亲身边，才想方设法地接近自己。可昨晚Peat眼底的倔强，刚才平静的表情，还有此刻那句轻飘飘的话，都让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那你想要什么？”Fort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茫然。

Peat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朝着门口走去。“我累了，想回房间休息。”他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Fort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手里还残留着刚才触碰过酒杯的凉意。客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晨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却显得格外孤独。

他慢慢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那份刚刚宣读过的遗嘱，指尖抚过上面Peat的名字。心底那股莫名的烦躁再次升起，比昨晚更加汹涌。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Peat。那个总是沉默寡言，眼神里带着一丝疏离的Omega，到底藏着怎样的心思？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照进这座空旷的别墅，驱散了夜晚的阴霾。但Fort知道，有些东西，比夜晚的阴影更加浓重，更加难以驱散。他和Peat之间的纠缠，显然才刚刚开始。而这场以欲望和算计开始的棋局，最终会走向何方，谁也不知道。

他拿起桌上的威士忌，仰头饮下一大口，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无法驱散心底的迷茫。或许，从他昨晚失控地标记Peat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注定要在这场爱恨交织的迷局里，纠缠不休，直到找到那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