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教室里光线昏暗,桌椅被随意地堆在墙角。卡修斯靠坐在一张倒扣的课桌边缘,原本总是带着笑意的蓝眼睛此刻空洞地望着天花板,金色的头发凌乱地搭在额前。他不再试图整理语言,任由那些破碎的、带着尖锐棱角的词句像失控的咒语一样喷射出来。)
卡修斯·塞尔温(声音平静得诡异,没有起伏)……从小就是这样。沙菲克和塞尔温?好兄弟?我父亲和他父亲?笑话。礼物?照顾?责任罢了。他们把她当什么?把我当什么?联姻的备选?维系友谊的纽带?还是一个……需要被监控的、可能偏离轨道的继承人?
苏珊·博恩斯(试图靠近,声音轻柔)卡修斯,你别这样想……
卡修斯·塞尔温(仿佛没听见,眼神飘忽)芙雷雅和埃莱诺?斯莱特林的公主们?一个冷静得像湖底的石头,一个锋利得像淬毒的银刃。她们知道。她们一直都知道。知道那些宴会下的试探,那些笑容里的衡量。她们适应得真好,不是吗?比我好。拉文克劳?哈。智慧?选择?我真的有选择过吗?
佩妮·伊万斯(眉头紧锁,试图从这些跳跃的语句中拼凑出线索:塞尔温与沙菲克的世交、长辈的期望、可能的联姻意图、斯莱特林女孩们对纯血规则的熟稔与适应……但这些碎片彼此矛盾,裹挟着强烈的个人情绪,根本无法逻辑地串联。她看向汉娜,汉娜的脸色也有些苍白。)
卡修斯·塞尔温(忽然低笑起来,笑声干涩)埃莱诺今天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个叛徒,一个蠢货。她说得对。拉文克劳和斯莱特林,不一样。从分院开始就不一样。可是以前……以前我们是一样的。在那些该死的花园派对、圣诞晚宴上,我们是一样的!现在呢?沙菲克和沙菲尔?博克和沙菲克?(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讥讽)阿莱克托·博克!他算什么东西?博克家最近很活跃啊,是不是?钻营,攀附……他们也配?!
卡修斯·塞尔温他们也算计她。他们都一样。
(佩妮感到一阵寒意。这不是她认识的卡修斯·塞尔温。那个开朗、有点话痨、偶尔会犯傻但总是充满活力的拉文克劳男孩消失了。此刻坐在那里的,是一个浑身散发着尖锐、冷静甚至残酷气息的“塞尔温”。他的话语不再追求逻辑和条理,而是像一把散落的匕首,每一句都割开表象,露出底下可能存在的、血淋淋的利益计算和情感绑架。没有抱怨,没有哭诉,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陈述和嘲讽,对象包括他自己、他的家族、芙雷雅、埃莱诺,甚至整个他所处的圈子。这种抽离的、居高临下般的剖析,带着一种属于“上位者”的漠然,让佩妮想起了她曾经在书本和想象中勾勒出的、那些古老的、视血脉与利益高于一切的纯血统巫师形象——尖锐、冷静、缺乏普通人的同理心,甚至带着一种血腥的务实。)
埃菲尔·艾博(轻轻拉了拉佩妮的袖子,对她摇了摇头,用口型无声地说)别打断他,让他说。
(埃菲尔的脸色比刚才更凝重了,她似乎从卡修斯这些混乱的指控和自嘲中,听出了更多属于纯血世界内部、不为外人所知的暗流。艾博家族虽然也是二十八族之一,但立场早已悄然转向相对温和、甚至亲近麻瓜保护的一方(凤凰社的早期同情者),与塞尔温的中立、以及沙菲克、沙菲尔、博克家族近年隐约显露的、倾向那位日益活跃的“黑魔王”的立场截然不同。她深知这些家族间的亲疏远近和立场差异,足以让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变得无比复杂和脆弱。)
卡修斯·塞尔温(继续着他的“独白”,语气越来越像在评价与自己无关的棋局)……塞尔温中立?好听。不过是懦弱和观望的遮羞布。沙菲克和沙菲尔……还有博克,他们选边了,不是吗?更快,更果断。所以阿莱克托·博克可以那样站在她旁边,理所当然。因为立场一致?因为家族利益正在靠拢?多好的理由。那我呢?塞尔温的继承人,该站在哪里?我父亲和他父亲还是‘好兄弟’?这兄弟情谊,在越来越大的裂痕面前,值多少加隆?能换来芙雷雅不用去考虑博克家的邀约吗?
(他的话越发直白,甚至刻薄。佩妮听着,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开学前在对角巷摩金夫人店里第一次见到埃莱诺·沙菲尔的情景——那个一丝不苟、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浅金发女孩,以及列车上芙雷雅那种漫不经心的高傲。她们平日表现出来的,是否也只是冰山一角?当她们的情绪崩塌时,是否也会露出像卡修斯此刻这般,冰冷、尖锐、将一切情感关系都置于家族和政治天平上衡量的真实面目?)
(卡修斯忽然站了起来,动作有些僵硬。他不再看任何人,包括满脸担忧的苏珊、神情复杂的汉娜和陷入沉思的佩妮。)
卡修斯·塞尔温(声音恢复了某种空洞的平静)累了。我回去了。
(说完,他径直走向教室门,拉开门走了出去,没有回头。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留下三个女孩在寂静的教室里。)
(沉默蔓延了好一会儿。苏珊第一个跳起来,焦急地搓着手。)
苏珊·博恩斯他……他就这么走了?他的状态绝对不对!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糟糕!这根本不是平时的卡修斯!我们得做点什么!
埃菲尔·艾博(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疲惫和了然)他现在需要的可能不是安慰,苏珊。他……他刚才展现的,或许才是他作为塞尔温家族继承人在某些时刻必须学会的‘思考方式’。冷静,甚至冷酷地分析利益、立场、联盟和背叛。只是这次,分析的对象是他自己和他最在意的人,所以……格外痛苦。
苏珊·博恩斯(不解)可是……这太可怕了!他说的那些话,好像所有人都在算计,连他爸爸和沙菲克小姐的爸爸之间的友谊都是假的!
佩妮·伊万斯(缓缓开口,目光锐利)未必是假的。但很可能,不再单纯。汉娜,你们……纯血家族之间,这种事常见吗?像塞尔温和沙菲克这样的世交,也会因为立场选择而……?
埃菲尔·艾博(苦笑)常见?佩妮,这不是常见不常见的问题。这是生存和毁灭的问题。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时候。(她压低声音)有些风声……你们可能没注意。塞尔温家族一直试图保持中立,这很艰难。沙菲克、沙菲尔,还有博克……他们的倾向更明显。当道路开始分岔,再深的私人交情,也可能被家族的整体选择所裹挟,甚至……利用。卡修斯刚才虽然语无伦次,但他点出了一个关键:联姻。这是古老家族巩固联盟最常用、也最有效的手段之一。
苏珊·博恩斯(倒吸一口凉气)所以……那些关于沙菲克小姐和博克家的传闻……可能是真的?或者,至少被大人们考虑过?天啊,那卡修斯他……
佩妮·伊万斯(感到一阵复杂的心寒)所以,卡修斯今天的失控,不仅仅是因为和芙雷雅的争吵,或者埃莱诺的决绝表态。更是因为他看到了,或者说被迫清醒地意识到了,包裹在他们青梅竹马关系之外的、那层冰冷的现实——家族、立场、可能作为筹码的命运。而他,作为“中立”的塞尔温继承人,可能无力改变什么。
苏珊·博恩斯(急得团团转)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看着他这样下去!他刚才的样子太吓人了!我们……我们去找沙菲克小姐怎么样?她肯定能明白卡修斯在说什么,也许……也许她能劝劝他?
埃菲尔·艾博(摇头,理智但无奈)苏珊,找沙菲克小姐?以什么立场?以什么理由?你觉得刚刚经历了“归还礼物”风波的沙菲克小姐,会愿意听我们——尤其是我们中还有麻瓜出身和混血——去谈论卡修斯的崩溃,以及这崩溃背后涉及的家族立场和联姻可能吗?她现在恐怕自身难保,或者……正需要冷静地权衡自己的处境。埃莱诺·沙菲尔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佩妮沉默地听着。汉娜说得对。她们一直以来,都被卡修斯乐观开朗的外表欺骗了,也被芙雷雅和埃莱诺那层冰冷高傲的外壳阻隔了视线。她们从未真正深入了解过卡修斯和芙雷雅之间究竟是什么样的相处模式,卡修斯总是报喜不报忧,用轻松的语气掩盖可能存在的压力和复杂情感;而芙雷雅那边,则永远是一团迷雾,她的真实想法和感受,无人能轻易窥见。)
佩妮·伊万斯(叹了口气)汉娜说得对。我们现在贸然去找沙菲克小姐,不仅可能碰一鼻子灰,甚至可能让事情更糟。卡修斯需要时间……消化这种清醒的痛苦。而我们……我们或许需要重新认识一下我们这位朋友,以及他所处的那个世界。
(空教室里再次陷入沉默。三个女孩都意识到,霍格沃茨的城堡不仅教授魔法,也在悄然揭开一个真实、复杂、有时甚至残酷的魔法社会画卷。而她们的朋友卡修斯·塞尔温,正站在两个世界——天真友爱的学生生活与沉重现实的家族责任——的撕裂处,痛苦地挣扎。她们能做的,或许只有陪伴和等待,同时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那根可能引发更大风暴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