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被掀开的瞬间,一股潮湿的寒气扑面而来,带着铁锈和水草的腥气。井里没有水,只有黑黢黢的深不见底的洞,而那双盯着陈默的眼睛,正悬浮在洞口半尺处,瞳孔是浑浊的灰,像蒙着层厚厚的水垢。
“是‘申’时。”林小满的声音有点发颤,黄铜小钟在她手里嗡嗡作响,钟摆指向洞口,“它……好像被困住了。”
陈默往下探了探身,洞壁上布满青苔,隐约能看到嵌着块金属片,形状和他们找到的齿轮相似,只是上面的“申”字被腐蚀得只剩个轮廓。那双眼睛跟着他的动作转动,眼白处爬着细密的红血丝,像生锈的铁丝。
“你是谁?”陈默试着问,回声在井里荡开,震得人耳朵发麻。
眼睛眨了眨,突然咧开个诡异的弧度——那根本不是嘴,是眼睛周围的皮肤裂开了道缝,黑红色的,像被硬生生撕开。“找……找齐了?”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皮里挤出来的,“还差……还差一个……”
林小满突然拽了拽陈默的胳膊,指着洞口边缘:那里刻着行小字,是用指甲抠出来的,歪歪扭扭的:“酉时在钟楼顶,戌时藏灶膛,亥时……亥时在自己影子里。”
“自己影子里?”陈默皱眉,低头看自己的影子,在阳光下拉得很长,没什么异常。他刚要再问,井里的眼睛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洞壁上的“申”字金属片发出“咔啦”一声脆响,竟从中间裂开了。
“坏了!”林小满惊呼,黄铜小钟的震颤变得狂乱,钟摆像是要挣脱出来,“它在碎!”
陈默伸手去够那块裂开的金属片,指尖刚碰到,一股冰凉的力气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猛地往井里拽。他低头一看,井里不知何时伸出了无数根水草似的黑丝,正缠上他的胳膊,丝的尽头,是那双眼睛里淌出的“眼泪”,黏糊糊的,泛着金属光泽。
“留……留下……”那声音在耳边炸开,陈默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开始发黑。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井里堆满了齿轮,每块齿轮上都嵌着只眼睛,有老周的,有卖糖人的,还有那个唱童谣的小孩的……
“陈默!”林小满用黄铜小钟狠狠砸向那些黑丝,小钟撞上黑丝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嗡鸣,黑丝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陈默趁机往后一仰,摔在地上,手腕上留下几道红痕,像被铁锈刮过。
井里的眼睛慢慢沉了下去,洞口重新被阴影覆盖,只有那块裂开的“申”字金属片掉在井边,闪着微弱的光。
“不能再硬来了。”林小满扶起陈默,小钟的钟摆已经歪了,“它好像在害怕什么……刚才提到‘亥时在自己影子里’的时候,它抖得最厉害。”
陈默捡起那块裂开的金属片,碎片边缘很锋利,割破了他的指尖,血珠滴在上面,竟被吸收了,裂痕处透出点红光。“它不是要困住我们,”他突然明白过来,“它在提醒我们。你看这血……”
红光顺着裂痕蔓延,“申”字慢慢变得清晰,旁边还浮现出个小小的“酉”字,像是被血晕染出来的。
“酉时在钟楼顶。”林小满看着那字,“现在是未时刚过,离酉时还有三个时辰。我们先去钟楼?”
陈默点头,刚站起身,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嗒”一声——是那辆翻倒的三轮车,车斗里的枯骨不知何时拼在了一起,变成了个没有脸的人形,正一瘸一拐地朝他们走来,手里还拖着块齿轮,上面刻着“未”字。
“它跟来了。”陈默把林小满护在身后,握紧了那块“申”字碎片,“看来‘未’字齿轮还没真正认我们。”
人形枯骨的动作很慢,每走一步,关节处就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嗒”声。阳光照在它身上,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而它的影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细细小小的,像无数只脚。
林小满突然指着人形枯骨的影子:“你看!”
那些细细小小的东西,竟是些迷你齿轮,正顺着影子往陈默他们这边爬。陈默低头看自己的影子,边缘处果然多了几个小黑点,像是齿轮的齿。
“亥时在自己影子里……”他喃喃道,突然拽着林小满往钟楼跑,“别让它们爬上来!到钟楼再说!”
人形枯骨在身后“咔嗒咔嗒”地追,影子里的迷你齿轮越爬越快。陈默回头望了一眼,看见那枯骨的脖子上,挂着块牌子,上面写着“守钟人”三个字,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了。
钟楼的台阶就在眼前,黄铜小钟突然发出一声清亮的鸣响,钟摆“啪”地归了位,指向楼顶的方向。
“酉时的齿轮,一定在上面。”林小满喘着气,眼里却亮了起来,“我们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