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深处弥漫着一股馊味，像是烂菜叶子混着铁锈。陈默拽着林小满钻进一扇虚掩的木门，门板上用红漆画着个歪歪扭扭的钟，指针指向“未”时，漆皮剥落的地方露出底下的字：“此处忌铜”。
“忌铜？”林小满下意识捂住帆布包，黄铜小钟的震颤突然停了，钟身的迷你钟摆也不动了，像瞬间被抽走了生气。她心里一沉，“它是不是……坏了？”
陈默没说话，耳朵贴着门板听外面的动静。童谣声越来越近，那小孩的调子忽快忽慢，唱到“还差一下”时，尾音拖得格外长，像贴着门缝往里钻：“……五块啦，六块碎啦，七块藏在井底下……”
“井？”陈默猛地想起镇东头那口老井，第29次循环时他去过，井台长满青苔，井口盖着块大石板，上面刻着“申”字——那是“申”时的齿轮？
他刚要开门，林小满突然指着墙角。那里堆着堆破烂，其中有个掉底的铜盆，盆底朝上，里面盛着半盆锈水，水面上漂着片碎齿轮，正是刚才被老周车轮碾坏的“未”字残片。残片在水里转着圈，竟慢慢拼出半行字：“碎者不废，聚其魂可补”。
“补？”林小满拿起残片，锈迹蹭在指尖，像层细沙，“怎么补？”
门板突然被“咚”地撞了一下，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上面。童谣声停了，外面传来老周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后生，出来吧，‘未’字碎了，你们带不动‘申’字的。”
陈默攥紧手里的“午”时齿轮，齿尖硌得手心生疼。他突然想起黄铜小钟——钟是用老钟边角料铸的，齿轮是钟楼地基的骨头，或许……
“把碎片给我。”他接过“未”字残片，又从包里摸出那五块完整的齿轮，围着铜盆摆成圈。林小满会意，掏出黄铜小钟，轻轻放在圈中间。
奇妙的事发生了。五块齿轮突然“咔嗒”一声，齿牙相互咬合，在铜盆边缘转起来，锈水被带动着形成漩涡，“未”字残片随着漩涡旋转，竟慢慢浮起，朝着小钟的方向漂去。
“嗡——”小钟再次震颤，这次的声音比之前都响，钟身的迷你钟摆飞速转动，漩涡里的碎片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一点点拼合起来。虽然还能看出裂痕，但“未”字已经完整了。
门板外的童谣声突然变了调，小孩像是受了惊，哭喊道：“补好啦！补好啦！它要醒啦！”紧接着是老周的惊呼声，三轮车“哐当”翻倒的声音，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陈默拉开门，外面的雾淡了很多，能看清巷口的老槐树了。地上散落着几块齿轮残片，却不见老周和那小孩的影子，只有那口掉底的铜盆还在墙角，里面的“未”字齿轮静静躺着，裂痕处泛着微光。
“七块藏在井底下……”陈默重复着童谣里的话，看向镇东头的方向。阳光终于穿透雾层，在地上投下道细长的光带，刚好指向老井的位置。
林小满拿起黄铜小钟，钟身的震颤变得温和，像在呼应着什么。她抬头望钟楼，钟摆的晃动幅度又大了些，阴影在地上拉得笔直，尽头正是老井的方向。
“走吧。”陈默把六块齿轮收进包里，“该找‘申’字了。”
两人顺着光带往老井走，路过那辆翻倒的三轮车时，陈默瞥了一眼车斗——里面的金属件不知何时变成了堆枯骨，其中一根腿骨空荡荡的，像极了老周那条缺失的腿。
他心里一寒，加快了脚步。这镇子哪有什么“人”，或许从一开始，村民、小孩、老周，都是齿轮的魂，是钟楼的影子。而他们要找的，从来不是齿轮，是让这镇字“活”过来的心跳。
老井的石板近在眼前，阳光照在“申”字上，泛出淡淡的金光。陈默深吸一口气，弯腰去搬石板——
石板下，没有齿轮，只有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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