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的影子在雾里张牙舞爪,树干粗得要两人合抱,树皮裂开的纹路里嵌着深褐色的碎屑,凑近了闻,有股和齿轮上相似的铁锈味。
“在这里。”林小满的黄铜小钟贴在树干上,发出“嗡”的一声低鸣,钟身的迷你钟摆突然齐齐指向树根处——那里堆着半圈枯树叶,叶缝里隐约露出点金属光泽。
陈默扒开树叶,一块巴掌大的齿轮躺在泥土里,齿槽里刻着“巳”字,边缘还缠着几根坚韧的槐树根,像是从树心里长出来的。他试着往外拔,树根却纹丝不动,反而越收越紧,齿轮上的“巳”字在雾里泛出暗红,像在渗血。
“别动!”林小满突然按住他的手,翻开日记指着插图,“爷爷画过,巳时属火,槐根遇火则松。”她摸出兜里的打火机,火苗凑到树根上,干燥的根须“噼啪”燃起来,火焰竟是青蓝色的,照得树皮上的纹路像在扭动。
树根果然松了,陈默一拔就起。齿轮脱离树干的瞬间,老槐树突然抖了抖,无数片枯叶“簌簌”落下,叶背竟都印着细小的钟摆图案,和黄铜小钟上的如出一辙。
“咔嗒。”齿轮被放进包里时,和其他三块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头顶的雾突然淡了些,能看见钟楼的尖顶了,钟摆还在小幅度晃动,阴影在地上拉得更长,正朝着镇东的方向延伸——那里该是“午”时齿轮的藏身处。
“得快点。”林小满抬头看天,雾里透出点惨白的光,“爷爷说,午时雾会最薄,但也最险,灰衣人会在那时清点‘未归位’的齿轮。”
两人顺着钟摆的阴影往镇东跑,路过菜市场时,陈默突然顿住脚。
第51次循环里,他曾在菜市场的肉摊下捡到过半片生锈的铁片,当时只当是废铁,现在想来,那形状倒和齿轮的一角很像。他掀开肉摊的帆布,底下果然有个土坑,坑里卧着块锈迹斑斑的齿轮,“午”字被腐蚀得只剩个轮廓,齿牙间还沾着几根干枯的猪毛。
“找到了!”林小满刚要去拿,陈默突然拽住她往后退——坑底的泥土在动,像有什么东西正从底下往上拱,土粒“簌簌”落在齿轮上,发出细碎的响。
雾里传来拖沓的脚步声,老周蹬着三轮车从巷口经过,车斗里的废纸箱不知何时换成了一堆扭曲的金属件,最顶上摆着块齿轮,刻着“未”字。他抬头朝这边望,空荡荡的左裤腿晃了晃,咧嘴笑时,牙床缝里塞着点暗红的碎屑:“后生,要搭车吗?‘未’时的路,不好走啊。”
陈默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过去七十多次循环,老周从不会主动搭话,更不会载着齿轮走。他拽着林小满往旁边的巷子躲,刚拐进去,就听见身后传来“哐当”一声——老周的三轮车翻了,“未”字齿轮滚落在地,被车轮碾过,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林小满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发颤:“你看齿轮!”
被碾过的“未”字齿轮上,锈迹剥落的地方露出行小字:“六时归位,钟摆过半;六时失,前功尽弃。”
现在他们手里有五块齿轮:寅、卯、辰、巳、午。还差一块,就能凑齐一半。
雾里的脚步声又近了,这次不止一个,有老周蹬车的“吱呀”声,有齿轮滚动的“咔嗒”声,还有个细细的童声在哼歌,调子古怪,像是在数着钟摆的次数:“一下,两下……还差一下……”
陈默拽着林小满往巷子深处跑,帆布包上的黄铜小钟突然剧烈震颤,钟身烫得像块烙铁——他知道,“未”时齿轮碎了,而追来的东西,已经离得很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