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等小狐狸将灵珠里的灵气全部吸纳后，他便会苏醒。在这期间，你们就好好护着他吧。”

雪线子出了雪山便与方周等人告别。

他来去自由，不愿惹人世牵绊。如今帮龙女这一遭，已算破例了。

雁门的大雁早在抵达雪山时，便自行飞回了。

方周和池云只得步行往回赶。

周睇楼平日里倒也无要紧事，方周找附近驿站给阿眼他们飞鸽传了信，简单报了平安，便慢慢的往回赶路。

池云在镇子里买了个十分漂亮的镂空雕花的小匣子。将龙女给唐俪辞做的衣服放进去，再把灵珠放置其中。

“唐狐狸，你这么爱精致打扮，这样应该合你意吧。”池云轻轻戳了戳灵珠。

唐俪辞无知无觉，依旧睡得香甜。

方周盖上匣子，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

因着唐俪辞此时的状况，骑马回程恐会颠簸伤了他。方周与池云决定先赶到中原地带，而后乘漕运大船南下。

二人一路轻功步行，期间路过一个镇子稍作休整时，竟然遇见了钟春髻。

她领着几位本门弟子正在处理一些不平事。

被救助的百姓纷纷向她道谢。

她抱着剑站在那里，笑得意气风发。

没有前世剑会里那些门阀偏见，她终于能放下执念，一心做她心怀正义除暴安良的钟女侠了。

池云趴在窗棱上笑嘻嘻的看了一会儿，转头对方周道：”方弦主，说起来，你晓得唐狐狸以前有多招桃花不？”

这几日的相处，池云很是喜欢唐狐狸这位方师兄。跟他说话也越来越随心所欲了。

刚刚见到钟春髻，倒是让他忽而想起了唐狐狸曾经被她追求过的日子。

方周自然是知晓的，心晶在阿俪身体里时，他便亲眼见过了。

但他还是笑着摇摇头。

池云顿时来劲了，也不管方周有没有在听，一股脑的开始给他列举。

他是没少听说书，讲起故事来，有内容有细节的。就跟蹲俩人中间近距离旁观过似的。

说完钟春髻，又开始说阿谁和唐狐狸的故事。

若说钟春髻是烈女痴缠无情郎，阿谁就是温柔似水桃花乡。

池云最看好阿谁，说起她对唐狐狸的感情来，更是绞尽脑汁搜肠刮肚的想形容词。

就差把阿谁和唐狐狸描述成历尽艰险同舟共济三世情缘的绝美好姻缘了。

他说的很是酣畅淋漓，丝毫没留意到方周手上的茶水早已凉透。

等他回过神来时，才蓦然想起，阿谁好像就是方周的妹妹。

再看方周，见他神色有异，才后知后觉的开始有些尴尬。

”那啥，我就是一说。毕竟现在的阿慈还不记得唐狐狸嘛，嘿嘿，嘿.......”

雪山往中原这一路有许多异族的商人在卖药材。

这些药材于当地人不算珍惜，但到了南方却是要贵上好几倍，且品质参差不齐。

方周有心为阿眼带些药材，便和池云去了当地最大的药行。

药行的老板正在和一位相熟的中原商人聊天。

听对话，像是哪里爆发了大面积疫病。药材不够了，想从药行老板这里进货。

方周有些疑惑，他出来不过五六天，并未听闻何处有此严重的疫病。

他立刻上前：“敢问兄台，是何处的疫病，怎得未曾听闻？”

那中原商人回道：“不怪你们不知晓。那疫病来势太过凶猛迅速。不过几日的功夫，已经从中原蔓延到了江南一带。”

他也是个心思单纯豪爽的，见方舟一派君子模样，便也没拿他当外人，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哈，这疫病的源头便是在皇都。”

方周蹙眉，心底隐隐升起一种 不祥的预感。

他回想那日镇上医馆里忽而增多的风寒病患，还有临行那日阿眼托人带的信，越发开始担忧。

他必须要尽快赶回江南周睇楼。

池云也十分担心白素车。

二人简单商量了下，在药房尽可能的多买了一些防疫的药后，便连夜开始赶路。

历时三天三夜的兼程，总算赶到了中原。

此时的中原，人人自危。处处是临时搭建的露天药棚。街上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幸而码头还是有航船停靠。

方周和池云好说歹说，还找了郎中来把脉证实，那船主才勉强允许他们上船。

只不过他们的船不是专门载客的客船。

他们在船上只能分到两间杂货间住。

二人心急返回，倒也不在意这个。

三天三夜的轻功步行，即便是池云这般轻功高手都已吃不消。更何况方周。

二人上了船后便各自去休息了。

方周将包袱里的匣子取出，唐俪辞在这几日里，半透明的身躯隐约实化了些。只是还不见苏醒。只是偶尔会无意识翻个身。

一点点大的娇嫩模样，着实可爱的紧。

方周将盒子笼在怀里，倚靠在杂物间的麻袋上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不知睡了多久，好似听到了细微的咳嗽声。

方周睁眼，警惕的环视了一圈。小小的杂物间一览无余，并无其他人。

这时，咳嗽声又响了两下。方周担心是池云，便轻敲了两下隔板。

池云大约睡熟了，没有动静。

方周有些疑惑，屏息听了一会儿。却再没听到咳嗽声。

莫非是听错了？

航船还在行驶，一晃一晃的，伴随着若隐若现 的水声，很是催人如梦。方周困顿的紧，便不再深究，抱紧匣子继续入睡。

一般江河上的船都是几班倒，昼夜不停歇的。

待翌日天亮时分，航船已经到了南方地界。大约不出两日，便能抵达江南。而池云需中途下船，一日后就能到达目的地。

池云这一觉睡的很是充足，伸着懒腰出来时，方周也穿戴完毕从隔壁杂物间出来了。

池云歪头一看，见方周另一边还有一件杂物间。只是太过狭小，昨日上船时天色渐晚，竟也没留意到。

方周也看到了这件小杂物间，回想起昨夜听到的异响。微微皱了下眉。

这时，那杂物间传出了响动，里面的人只把门开了条缝，身法迅速的钻了出来。出来后，立刻将门关上，还掏出一把锁子锁上。

“哟，这是藏了什么好东西啊，这么宝贝。”池云大大咧咧的说了一句。

那人冷冷抬头瞪了过来。

池云嘴巴还咧着，登时愣住了。他惊讶的脱口而出：“沈兄，你怎么在这儿？”

沈郎魂也有些惊愕，但更多的是警惕。

这个人初次见他时，还不认识他。之后某天突然又像认识多年似的，自来熟的一口一个沈兄的叫他，还老问他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纠缠了他好几日才离去。着实可疑的很。

而今在这里碰上，只怕又是麻烦。

他不愿与他多说，扭头就出去了。他要去找些吃的。

“这老沈，重新来过还是这副冷冰冰跟死了媳妇似的表情。啧啧。”

方周若有所思。方才他离得最近。虽然这位兄台身法迅速，但他还是在一瞬间瞥见了他屋里一闪而过的粉色裙摆。

这艘航船上是有提供饭食的。只要肯交钱，就能去船舱前面吃饭。

这里都是给船工准备的大锅饭，看着糙，闻着香，菜包子比拳头大，他这样的大男人，吃两个就能饱了。

他坐在船栏上大口啃包子，余光瞥见沈郎魂抱着三个包子闷不吭声的回了船舱里。

“嘿，这老沈，饭量还挺大哈。”

一旁的方周抬头看了一眼，低声道：“他屋里还有个人。”

池云啊了一声，从栏杆上蹦下来。伸长脖子看不清船舱里的情况。他眼珠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

“莫非，老沈红杏出墙了？我说他怎么不在家陪媳妇，跑到船上窝着......”

“恐怕情况更为麻烦。”方周沉声道。

他三两口吃掉包子，抬脚回了船舱。

开门时，那隔壁杂物间又传来了压抑的若隐若现的咳嗽声。

许是知道这会儿大家都在外面，杂物间里的人没有一直忍着。咳着咳着，呕了一声。紧接着便是一阵杂乱的碰撞声。

方周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敲了敲门，里面登时安静下来。

过了片刻，门从里面开了一条缝。沈郎魂露出一只眼睛冷冷的盯着方周。

方周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放到他面前的地上。轻声道：“这是防疫的药，船上不能熬煮，但磨碎了泡在热水里喝总归有点用。保重。”

话毕，转身回了房。

沈郎魂一直等到隔壁门闩插上后半晌，才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手，快速把药拿进去。

他不识药理，但这几日慧娘生病，他在药房寻求郎中时，见过郎中给达官贵人们抓药，有好几味药他记得。这里也有。

或许他真遇到好人了。

此时他已顾不上其他了，至少此刻他想赌一把。

慧娘感染疫病时，城里早已风声鹤唳。官府天天巡逻，见到感染者，便会拖出去集中关押。

被带走的人，基本没两天便会死去。

医馆的郎中也被贵人们分走了，他一路求过去，非但没求来一位大夫，反而还被人举报。

他只能连夜将慧娘装进箱子里，混进出航的船只里。

听说江南周睇楼有位神医。他想去试试。或许能救慧娘一命。

只是这一路他带的药早已吃尽，慧娘咳嗽不止，几次险些被船工发现。

他心疼慧娘，却也只能用力捂住她的嘴巴，防止她咳出来。

几日下来，慧娘眼见着瘦了一大圈，面色惨白发青。

他看在眼里，心痛的恨不能以身代之。也好过看着爱人在自己怀里一日日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