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有人!"池云大惊。连忙掩护着几人想要躲藏。

唐俪辞却在此时突然从方周的怀里挣脱出来，一跃跳到地上

”阿俪！“方周惊道。伸手想要捉住他。却被雪线子拦住了。

唐俪辞仰着头一步步走上了法坛。

小爪上的指甲叩击在法坛上发出一串串轻微的空灵回响。

那法坛上的人却一动不动，仿佛无知无觉。

唐俪辞一直走到那人身后时，那人才缓缓转过身来。

她是个极美的女子，她的头发雪白如云，眉目五官温柔的像一捧天山的温泉水。一双眼睛更是美的惊心动魄。

此刻，那女子正用那双眼睛笑盈盈的望着唐俪辞。

唐俪辞也昂着头与她对视。

须臾间，唐俪辞的身形有了变化。

小小的灵狐在法坛丝丝缕缕的能量缠绕下，渐渐长大，化作了成人的模样。

身躯赤裸修长，黑白掺半的长发摇曳着瀑布般垂落在地。

那女子静静的望着他的模样，从上到下细细打量过，神色中无一丝异色，只有一派安详与慈爱。

唐俪辞也好似无知无觉，只是痴痴地望着她。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童。泪水盈眶，嘴唇颤动，好似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

”莫哭。”女子依旧微笑着。口中说出他们见面的第一句话。

她上前一步，捧着唐俪辞的脸认真的端详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拥抱住他。她比唐俪辞要矮上一个头，唐俪辞自觉弯下身躯，让她抱得更容易些。

法坛下几人皆面露诧异惊愕。池云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他他他他......还有她她她她她..........他们什么关系，为什么会.......

方周不语，只是默默的攥紧了手心。他不知阿俪与这人的关系，但他能感觉到，阿俪此刻在欢喜。

只有一旁的雪线子默默叹了口气。眸底是看透一切的悲凉。

那边，唐俪辞感受到女子怀抱的温暖后，泪水终于滚落下来。他抬手想要回抱住女子。女子却蓦然松开了他，后退了一步，站回了法坛中央。

“走了。”雪线子拍了一下愣神的方周。

几人急匆匆上了法坛。

女子并不看几人，只是拾起早就放在一旁的一方包裹，递给唐俪辞。

唐俪辞打开一看，是一套蓝色的衣裳。

衣服针脚细密，上面还绣了天人境人世代相传的象征吉祥幸福的纹样。

这是和那方襁褓一样的绣法。

他忽而慌乱起来，又像是极致的欢喜。急急忙忙的往身上套衣服。

方周走到他旁边时，他还在兴奋却急切的系腰带。一双手都在激动之下止不住的颤抖。几次无法系上。

他这般模样，就算是方周也未曾见过。

方周内心五味杂陈。

唐俪辞忽然抬起头，满脸泪水，眼睛里却是激动的。他孩子似的拍拍方周的手：“方周，帮我，帮我......”

方周不语，默默的帮他系好腰带，整理好衣服。

唐俪辞迫不及待的转向女子，目光殷切的望向她，哽咽道：“好看吗？”

女子不语，又像是有千言万语。她依旧微笑着望着唐俪辞，眼里盈盈泛起了泪光。

唐俪辞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面上的欢喜登时一凝。他小心翼翼道：“您要走了吗？”

女子摇摇头，说出他们见面的第二句话：“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话毕，法坛下开始缓缓升起银色的光芒，一丝一缕的如萤火般飞入女子与唐俪辞的身体里。

唐俪辞心头大惊，急忙上前想要靠近她，下一刻身躯却开始一寸寸缩小。

从成年到少年，再到孩童，再到幼儿，最后化作婴儿趴在堆叠的衣服里。

如同倒退的时光里孩子会经历的一生。

女子依旧温柔的微笑着，深深的注视着，仿佛想将他每一刻的模样烙印进灵魂里。泪水随之缓缓滑落脸庞，滴落在婴儿唐俪辞的小手上。

真好啊，可以亲眼一见你成长时的模样。

那日，阿吉班尔·唐珈踏破时空出现在云海中时，她便感应到了他的到来。

她见到了成年后的唐珈。

长得很好看，那双眼睛像极了她。

只是孩子啊，你为何眼底有化不开的悲伤。

母亲知晓你出生时或将经历许许多多的劫难，但母亲不希望你一生都生活在苦楚里。

她已困入囚笼，她的孩子绝不能重蹈覆辙。

无人知晓，龙女在那日之后，终究拂开了代表阿吉班尔·唐珈命运的那片星宿。

见来生者，心生偏执。

那，便偏执罢。

龙女生产前夕，强行施了禁术，将自己与腹中孩儿的羁绊联在一起。

唐俪辞重置时空后，是龙女的禁术抵抗住了天道的法则，保留了唐俪辞并唐俪辞身边最近的三颗星宿的记忆。

同时她也受禁术影响，与他同时恢复了记忆。

违反天道法则是有代价的。

阿吉班尔·唐珈如今的状况便是先兆，他难逃一死。

而她也将受到五识渐衰寿数折半的天罚。

龙女不愿接受她善良的孩儿遭此死劫，待恢复记忆时起，便着手安排了这一切。

此时的时空里，族人被唐珈破坏了第一次尝试飞升的实验。一切祸端还未起，她还是部族里一个不起眼的普通人。

但只有她知晓，当初族人最终飞升，所依仗的是脚下这片土地地核里的天生灵能。这方灵能如今还未被发现，但终有一日会被发现。

族人世代憧憬飞升成神，灵能不除，若干年后，神州与天人境都将重演悲剧。

为了她的孩儿，为了族人，为了神州的生灵，她也要做下抉择。

无人知晓，在雪山的一角，那座荒废的法坛上正悄无声息的进行着一场改变人族命运 的法阵。

龙女能被选为诞下圣子的圣女，便是她具有天生的吸引灵气的体质。她用阵法温柔的包裹住整个法坛，让地下的灵能顺势流出，以她为载体，源源不断的汇聚进她的身躯里。

龙女也在这浑厚庞大的灵气冲击中，躯体一点点开始溃散。

“哇——”

趴在地上的唐俪辞猛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艰难的昂起脑袋，软弱无力的婴儿躯体艰难的想要爬向她。

方周似是反应过来什么，连滚带爬的扑过去，抱起唐俪辞想要靠近龙女。

龙女的身躯已然溃散大半，刺眼的光在不断涌向她的心口，她的头和另一半身躯也已经透明。并且还在持续不断的化作星尘碎裂散开。

“啊啊——m.......m........”唐俪辞艰难的呼喊，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母音。

龙女张了张嘴，她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无声的说：“孩子，母亲爱你......”

她终于看向方周，目光在他和唐俪辞脸上流转了一瞬，在彻底消散的最后一刻，嘴巴动了动。

方周看清了，她在说：“谢谢你替我爱他。”

方周一言不发，抱着嚎啕大哭的阿俪，深深鞠了一躬。

【这里纠结了好久，本想让方周跪下，但想想有点怪。虽然确实有点丈母娘和女婿的感觉，但感觉就是怪。所以就简单鞠躬吧】

消散后的龙女只余心口那块的光芒。

像是吸收到极致，那光芒旋转的愈来愈大，个头宛如银盆。

雪线子忽然上前，低喝道：“方周，快把唐狐狸放进去！”

方周立刻照做，唐俪辞接触到光芒后，顿时被吸入进去。一时间光芒四射，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只是呼吸之间，唐俪辞的哭声便消失了。

方周急忙睁眼一看，法坛上光芒已然消失。暗淡的白色祭坛上，悬浮着一颗拳头大的珠子。

珠子里沉沉的睡着一只半透明的小狐狸。

只是这只小狐狸屁股后面拖着九条尾巴，额头上还生了一对肉芽似的龙角。

小狐狸蜷缩在珠子中心，仿佛婴儿在母亲的子宫里一样，安详的甜甜的沉睡着。

龙女的选择，便是化作这颗灵珠，重新将她的孩子纳入身体里滋养。

用自己的命，为他求的一次重生。

“她，是唐狐狸的母亲吗？”池云怔怔道。

雪线子弯腰小心的拢起那身衣服，递给池云：“好生收检好。这.......是她最后的心意了。”

池云点点头，珍而重之的将衣服折好放进包袱里。

“方楼主，我们带小狐狸回去吧。风雪停了，待会儿守卫就该归位了。”雪线子道。

方周轻轻触碰了下灵珠。那珠子便落到了他手中。他隔着灵珠指尖抚摸过阿俪的眉眼，悲伤和疼惜刺的他心头阵痛。

谢谢您赐他以生。他在心里说。

几人耽搁的略长了些，回去时险些撞见守卫。

幸好雪线子准备了白色斗笠。

毛茸茸的斗笠在漫山雪里极难被发现。又有龙女的灵珠的气息暂时掩盖住生人的气息，几人总算得以有惊无险的离开了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