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幼儿心智的唐俪辞脾气格外暴躁。

只认方周，见到其他任何人都会炸毛。像一只奶凶奶凶的小猫。

比当年刚被捡回来时还要难搞。

柳眼抱着阿俪扔出来的枕头也不敢上楼去，找根棍子伸长了去敲了敲二楼的栏杆。

过了一会儿，方周才出来。发髻略散，背上挂了个唐俪辞。

唐俪辞：“哈吼——”

柳眼脖子一缩。阿慈下意识把锅盖护在头顶。

池云隔老远嘶声嘶气的问：“方弦主，咋样了。唐狐狸没问题吧？”

方周点点头，拍拍还在炸毛的唐俪辞：“阿俪的心智大约回到了幼儿时期。他现在惧怕生人。好在他还听我的。大家不必担心。”

“小傅，待会儿我和阿俪的早饭就辛苦你做好后放在台阶上吧，我与阿俪就在房间里吃了。”

“阿慈，你去同孩子们说，今日不上课了。让大家在家好好温习。”

“阿眼，待会你去镇上时，问问老何，雪线子前辈多久可以过来。阿俪这个状况实在不稳定，得尽快找到解决办法。”

方周放轻声音，挨个嘱咐过去。三人纷纷点头。

他转向池云，神色里略有些尴尬和歉意：“池少侠，让你见笑了。今日恐得招待不周了。”

“没有没有。”池云连忙摆手。嘿嘿笑道：“方弦主不用管我。我就在楼下呆着帮你们看着。而且还有小傅大厨陪我聊天呢，不妨事。你陪着唐狐狸吧。”

方周点点头，半背半抱着唐俪辞回了屋。

“方弦主这，对唐狐狸可真好哎.......跟亲爹似的，啧啧。”池云望着重新关上的门忽然忍不住叹息。

柳眼看了他一眼，没作声。

今日是柳眼当全天值，必须得去镇上医馆了。

他思索了下，要不回来时给阿俪买点小孩子喜欢的吃食吧。他还是第一次见阿俪这般模样。虽然有点吓人，但也挺可爱的。或许给了吃食，他会亲近他些。

屋里，唐俪辞缩在方周怀里，一声不吭的玩着他的手指。

方周也任由他去。背靠着床栏，一只手在翻阅典籍。

这几天来，方周翻遍了周睇楼里的藏书，查询有关灵狐的记录。可惜大多数皆为捕风捉影，无从考证的传闻。

仅有的几条有用的线索，指向也是模糊的。

或许还是得等雪线子前辈来了，事情才能有所进展吧。

咚咚。

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

方周放下书，唐俪辞立刻伸手把书抱进怀里。另一只手抓着他的衣襟紧张的看着他。

“阿俪先闭上眼睛，师兄和阿俪玩个游戏好不好？”方周一边哄，一边做了个示范，用手捂住了眼睛。

唐俪辞松开他，有样学样，也蒙住了眼睛。

方周轻笑：“好的，三、二、一。睁眼。”

门在须臾间开合，带入一缕风。

唐俪辞闻到了香香的味道。

他迫不及待的睁开眼睛，看到了眼前的食物。

小傅昨日捡的野板栗，今日蒸了甜甜的板栗糕，还配了肉粥。

“啊啊！”唐俪辞睁大眼睛，本能的伸手去抓。却被方周半路截住。

方周拿过早就准备好的湿布，仔细的为他净了手。用筷子扎起一块板栗糕，递给他：“吃吧阿俪。”

唐俪辞嘿嘿一笑，伸手接过，认认真真的啃起来。

他的模样明艳俊朗，即便是孩童的行径，却还是好看的紧。方周越看越心生怜爱，抬手为他轻拢发丝，编了几缕小辫。

唐俪辞吃的开心，抓起一块板栗糕塞给方周：“周周，七（吃）！。”

方周一顿，伸手替他擦掉嘴角的残渣：“阿俪叫我什么？”

唐俪辞懵懂的回头：“周........周......"

阿俪的心智似乎恢复了些许。

方周心底微微松了口气，拿起板栗糕咬了一口。

这时候唐俪辞忽然又凑了过来，嘿嘿笑着的伸手，学着他刚才的样子，也给他擦嘴。

只不过他不得其法，似乎也不太清楚这个举动是要做什么。只是有模有样的在方周唇上摸来摸去。

摸着摸着，他毫无征兆的猛然凑近，一口咬了上去。

”嘶！“方周僵了一下，扶着肩膀将他分开。

唐俪辞不明所以，指着他嘴巴笑道：“周周好看，好吃！”

方周伸手一摸，嘴唇出血了。

“你啊.......”方周拿他没辙，只能轻轻捏捏他的脸。催他认真吃饭。

饭后的唐俪辞好似智商又高了一点。

他不再畏惧外面的世界，但还是不太喜欢外人。

蹲在二楼栏杆处，鼓着腮帮子死死的盯着院子里的阿慈小傅和池云。

小傅做了一部分板栗糕，剩下还有许多板栗需要开口晾晒。他正和池云坐在阳光最好的角落里一边聊天一边给板栗开壳。

阿慈在不远处的水井边浆洗昨日买的布料。

阿俪盯了一会儿，好像有点累了。盘腿坐在地上。手摸到了之前散落的几枚棋子。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兴致勃勃的抓起石子，认真的瞄准了最近的阿慈的脑袋。

正想扔出去时，手被方周抓住了。

“阿俪，不可以伤人。“方周扣走了他手里的棋子，顺便把地上散落的一些都捡走。

唐俪辞撅了撅嘴，也没反抗。继续趴在栏杆上盯人。

他的目光太有形有质，池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抬头一看，就对上了他。

他和唐狐狸也算朝夕相处过好几年了，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

活脱脱一个熊孩子。

不过池云也挺贩剑，难得能遇到智商低于他时期的唐狐狸，心痒的想要逗逗他。

他已经忌吃不记打的忘记刚起床时的满头包了。

”哎，唐狐狸，要不要吃板栗？”

张开手，手心里放着两颗剥好的金灿灿的板栗。

唐俪辞面无表情的盯着板栗。像要看出两个洞来。

池云不解，但还是继续道：“你看哈，这是板栗。”他一把握住，再张开，露出空空的手心：“看，没了！神奇吧。”

这是他从杂耍那儿学来的，板栗在攥手时就滚到袖子里了。这一招他学的很是熟练，连白素车看到都会惊叹。

然而唐俪辞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甚至那双童真的眸子还隐约有些许嘲讽。

“傻子。”唐俪辞张嘴毫不留情的吐出两个字。

他才不要和傻子聊天。

一甩头上的小辫子，噔噔噔的跑回屋里。老远就能听到唐俪辞嚷嚷的声音：“周周，有........傻子！”

幼儿心智的唐俪辞再次狠狠嘲讽了一把池云的智商。

池云：.......

好吧，唐狐狸还是唐狐狸。这张嘴在什么时候都还是气死人不偿命。

被唐俪辞当作暗器到处撒的棋子是方周的好友成蕴袍送他的礼物，虽不算贵重，但胜在心意。都是他取了茶花岛向阴处海崖下的石子打磨的。

早饭过后，这些棋子被阿慈一枚枚从四面八方角落里捡了回来。

方周坐在屋内数棋子，黑棋只找到173枚，白子139枚。

方周叹了口气，看来一会儿还得让阿慈再帮忙找找了。

唐俪辞不懂他为啥叹气，坐在他旁边学着他的样子一枚枚巴拉棋子，也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

活像个爱学大人的小娃娃。

方周被他逗笑了。伸手摸摸他的头。

唐俪辞放低脑袋，任由他摸。感觉摸得很舒服，索性身子一倒，歪在他腿上。像一只撒娇的小猫。

“周周！”唐俪辞哼哼唧唧的喊了一声。

“嗯？”方周低头看他。

“周周！”唐俪辞又喊了一声。还伸手拉了拉他鬓角的头发。

方周头又低了低，靠近些：“阿俪怎么了？”

唐俪辞猛一抬头，吧唧一口亲在他唇上。

偷袭成功的阿俪像只嚣张的小狐狸，跌回他大腿上咯咯咯直笑的滚来滚去。

“你啊.......”方周失笑。抬眼看了下紧闭的门窗。俯下身轻轻的回了一吻。

方周发现一个规律，阿俪的心智好似每个时辰都能增长些许。就是极为不稳定且缓慢。到了晚饭时，才像一个八九岁的孩童。

八岁的孩童，最是招猫逗狗惹人嫌的阶段。

此时的唐俪辞已经彻底不怕人了。

甚至好奇心和精力旺盛的很。

小傅做的糖醋排骨才盛出来。转眼就被他偷吃了一半。

池云想抓住他，跟他说话，他坐在树杈上冲池云扔排骨骨头，哼声道：“阿俪不和傻子玩！”

阿慈怕他摔着，轻声哄他下来。唐俪辞理也不理，甚至还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猫来顶在脑袋上玩——那是阿慈不久前才捡回来的小奶猫。

方周处理点事情的功夫，出来看到的就是耀武扬威的狐狐大王骑在树杈上，头顶着小猫，去够树梢上的柿子。

池云阿慈小傅站在树下围了一圈正在苦口婆心的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