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呃……痛……”

这样坚韧的人此刻痛呼出声，说明他已经神智不清了。

玉鼎见他口唇发绀，呼吸时断时续，神魂隐隐有溃散之态，暗道一声糟糕，这是神斧戾气要彻底被逼出体外来。

还不是时候啊！

杨戬轻微震颤着，他也不知自己何时睁开的眼眸，视线却是涣散的，只隐隐看见几个人影晃动，耳边嗡鸣不停。口唇微张，嗬嗬的喘粗气，每一次吸气都伴着一阵心脏的绞痛，呼气时浑身都在颤抖。

眼前一点一点的黑了下去。

他想要弓起身子，觉得也许能够缓解，却不知为何总有人阻碍他，几双手分别按着他的肩膀与四肢，他便只能如案板待宰的鱼绷紧腰身。

“徒儿，忍一忍啊，别弓身子，伤口会裂的……”

他在左一句二哥，右一句主人的字眼中勉强捕捉到师父带着哭腔的声音。

他让他忍一忍。

怪不得一直有人钳制着他。

神智短暂清明一瞬，四肢却逐渐没了力气，在无休止的疼痛中，他竟久违的感到舒适，如同躺在云端飘飘然，想要一睡不起。

他整个人如濒死般忽的抽搐两下，一大口鲜血从口鼻涌出，再无动静。

“杨……二哥。”哪吒早已吓傻，他料到过杨戬情况凶险，却不知是如何凶险。此时看着他的面色逐渐与那日棺中重合，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恐慌。

禁闭时，师父告诉他杨戬已经入葬，让他好好反思。

纵使已经亲眼看过杨戬的过往，也看见尸身入棺，他还是不愿信。

杨二哥还没亲耳听到一句抱歉呢。

他这样高傲的人，怎么能甘心在污名加身下死去？

他哪吒如今的命，有一部分是杨戬拼死挡住天兵天将换来的。

那么以这条命，来抵了欠二哥的债也好。太乙这才松口，告诉他杨戬已被救回，只是不愿醒，没有求生意志。

再多的便不知了，他不敢多加打探。

趁师父不注意，终于找到机会溜出，满昆仑山的找，竟是因为这处药味浓郁，才找到了这里。

然后便看见他的杨二哥，连喝药都需要人一点一点的喂入口中，又忽然变成了这样。

他没有求生欲？

哪吒又想到太乙说的话。

为何会没有求生欲！

他想发怒，想扯着濒死之人的衣领问他在寻死觅活什么。可满眼只看得到那人胸腹渗出的斜斜一道红痕，与惨白面颊上的血迹。

他有答案了。

于是他又想逃跑，腿却像灌了铅，半步也移动不得。可他连走近那人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站在门口，做一个局外人看几人为杨戬的伤势忙碌。

玉鼎见人喷出一口血后就不再挣扎，心中凉意更甚。低头看去，杨戬眉目低垂，倚在他身上睡意安然，刚换的衣服却已被血染透，昭示着方才此人是有多么痛苦。

神魂恢复太快，反而不是一件好事。

神斧的法力被逼出需要经过心脉，虚弱的法力依然能够缓缓逼出神斧戾气，宝莲灯再保护着，便没什么大碍，只是发热罢了。

杨戬的体温此刻却是一反常态的冰凉，竟有持续下降的趋势。

这是因为神魂恢复太快，增强的法力与那股戾气对冲，偏偏他的身体伤势愈合不了，经此一遭，那戾气经过心脉时，伤势只会迅速恶化。

若再拖到伤及全身经脉，长时间得不到治愈，此后人就是能活也算废了。

他当机立断逼出杨戬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