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院中——
“师伯,您让我见见二哥,见他一面我就走……”
哪吒跪在地上,任玉鼎与哮天怎么赶都不愿起身,只一味的哭泣。
“见他你来我这作甚?他都入土好久了,你当日不是看见他已入殓,要见他应该去找坟头,快滚!”玉鼎揣紧刚买的蜜饯,急着想见徒儿,语气更加不耐,针针见血,只想把这根莲藕削皮切段煲汤给他的亲亲徒弟补补身子。
“我知道二哥没死,他一定还活着,就在那个屋里是吗?师伯,您放我进去,我看一眼,就一眼……”哪吒仗着身形小巧,用着挤破脑袋的架势试图冲破一人一犬的防御,斩仙剑又一次抵在他喉前。但是莲藕脑袋根本不在乎这个,喉前皮肤被刺破,有血珠从伤口中滚出,玉鼎遇上一个不要命的,登时不知如何是好。剑入鞘,一脚蹬在他的肩膀,哪吒顿时被踹翻在地,又执拗的爬起跪好。
杨婵闻着药味,约莫差不多了才从房间走出,半点眼神也没有分给几乎长在地上的藕。
哪吒匍匐着去抓杨婵的衣摆,一张小脸皱成一团,泪水糊了满脸,狼狈不堪:“三姐……三姐!你没死,太好了……我二哥呢?二哥是不是也在里面……”
杨婵想到二哥强撑精神还要与她讲话,眼眶通红着去盛药,转过身来又酌情挤出两滴眼泪。
悲伤的情绪渲染的半真半假,讲的话也半真半假。
“真人,二哥第一碗药都吐出去了,人一直不醒,还吐了血,我好怕……”
玉鼎立刻明了,哭天喊地的进屋,哮天早长出了人的心眼,同样哭天喊地的跟在玉鼎身后,杨婵见这二人浮夸的演技,不免有些头大。
好在一根筋的莲藕像是心眼全被堵实,变成了大白萝卜,竟傻傻的信了。
杨二哥他……命不久矣了?
“呜……二哥你别死!”
原是几人装作样子吓唬哪吒,结果杨婵端来药,竟是没喊醒杨戬,反倒是把自己吓得不轻。
好在只是体内的三股法力相冲,人才又昏睡过去了。
玉鼎避着伤口,一手揽住腋下将人托起,倚在自己身上,轻捏两颊,使他的口唇微微张开。杨婵从善如流的喂药,时不时擦一擦不小心溢出嘴角的药渍。
哪吒站在门口,眼中只剩下昏的无知无觉的人,他的杨二哥。
面色竟几乎和洁白如雪的寝衣融为一体。他哪里见过如此脆弱的杨戬,哪怕当初刚受了十大酷刑,他的面色也不像现在这么苍白,就好像,下一刻就会悄无声息的离去。
杨戬已经不像当初那般深度昏迷,所以就算睡着,感知也比先前灵敏。感到口中有液体顺着喉咙流下,苦涩难耐,下意识用舌根抵住不愿吞咽。
杨婵见药忽然喂不下去,轻轻拍打他的脸颊,试图让人清醒一些。
“苦……”杨戬呢喃着,声音里竟听出几分委屈。意识稍稍清醒,又微微挣扎起来,捂上腹部,蹙了眉头:“喝不下了……”
玉鼎急忙将买来的蜜饯拿出一块,想了想双手又微微发力,将枣脯一分为二,塞了一半进杨戬口中。甜腻的味道在口齿间肆意,冲淡了苦涩,让眉心也舒展开来。
杨戬没想到自己一睡下,竟是眼皮也掀不开,整个人如同被泥沼裹挟,动弹不得,胸口像是被巨石压着异常窒息。心脏无规律“咚咚咚”的在胸膛乱撞着,引来一阵颤栗,忍不住又咳了起来。
然后便是刚咽下的蜜饯与药一同涌上喉咙,再次呕吐出来,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一起。
心悸之后心脏又像是被人忽得攥紧,痛的他呼吸一窒,咳也咳不痛快,只能将身体尽可能弓起缓解不适。
可是又被数双手按在肩膀伸展他的身躯,只能无力的仰着头,如搁浅的鱼儿,徒劳的呼吸着稀薄的空气,额上与脖颈青筋凸出,巨大的痛苦像是要淹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