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第十日】
清晨,周在一种诡异的寂静中醒来。
不是往常那种死寂,而是一种……粘稠的、令人不安的寂静。连远处隐约的嘶吼声都消失了。
他小心地移动到窗边观察。街道上空空如也,仿佛所有的感染者一夜之间消失了。但这并没有让他感到安心,反而有种暴风雨前的压抑。
他检查了门后的箭孔,用一小块胶布从内侧勉强封住,至少能阻挡一些气味和窥探。然后,他开始整理行装。一个结实的双肩背包,里面放入:剩余的所有方便面(18包)、压缩饼干、几瓶水、军刀、打火机、一小卷绷带和仅剩的几片消炎药。复合弓背在身后,箭袋里剩下11支箭。他穿上了最耐磨的衣物和结实的运动鞋。
他准备走了。目标是城市边缘,或者任何可能找到更多物资和更安全庇护所的地方。尽管希望渺茫。
就在他最后检查装备时,隔壁传来了动静。
不是争吵,也不是哭泣。是一种……嗬嗬的、仿佛喉咙被堵住的声音,夹杂着某种东西被撕扯的闷响。
周的动作僵住了。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阿哲的话在他耳边回响:“……有些被感染的人,初期没有症状……会突然变异……”
张婶?还是她丈夫?
他屏住呼吸,耳朵紧紧贴在隔音效果并不好的墙壁上。
“嗬……呃……” 是张婶丈夫的声音,但已经完全变形,充满了非人的渴望。
然后是张婶惊恐到极致的尖叫,只持续了半秒,就像被掐断了喉咙,变成了模糊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呜咽和……啃噬声。
周猛地后退,胃里翻江倒海。变异发生了!就在一墙之隔!
他几乎能想象出那边的景象。潜伏期的丈夫突然发作,扑向了毫无防备的张婶……
“砰!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开始砸向共用的墙壁!是那个刚刚变异的“丈夫”!它似乎嗅到了隔壁活人的气息,疯狂地想要破墙而入!
灰尘从墙壁震落。周毫不怀疑,以它们表现出的力量,这堵非承重墙支撑不了多久!
不能等了!
他毫不犹豫地背起背包,抓起复合弓,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庇护了他十天的“家”,然后猛地拉开了防盗门。
楼道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反手轻轻带上门,看了一眼隔壁那扇紧闭的、正在被从内部疯狂撞击的房门,毫不犹豫地向着通往天台的楼梯冲去。
向下,可能会遇到强子一伙和更多感染者。向上,通往天台,或许还有一丝从楼顶间转移的可能。
这是他唯一的生路。
【末世第十日】
· 确认无症状潜伏变异。邻居家爆发,威胁近在咫尺。
· 住所已无法坚守。
· 被迫提前执行撤离计划。目标:天台,寻找横向转移可能。
· 携带所有关键物资。
· 备注:末世之中,最危险的,有时并非街上的怪物,而是身边看似正常的‘人’。
生存日记,从今天起,将不再是困守的记录。
【末世第十一日】
通往天台的铁门通常是从内部锁着的,但周知道,为了方便检修,物业习惯把钥匙藏在门框上方一个不起眼的缝隙里。幸运的是,钥匙还在。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沉重的铁门,刺眼的阳光和空旷的视野扑面而来。天台上杂乱地堆放着太阳能热水器和一些废弃建材,风很大,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他迅速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水箱,大口喘气。暂时安全了。
他走到天台边缘,向下望去。七层楼的高度让人眩晕。街道上,并非空无一人。一些感染者重新出现,它们的行为模式似乎又变了,不再完全无目的游荡,而是会聚集在某些楼下,仰着头,仿佛在等待什么。是因为昨天攀爬的成功吗?
他看向相邻的楼栋。距离最近的一栋大约四米开外,高度略低。如果能跳过去……但他立刻否决了这个疯狂的想法。背着沉重的背包,成功率太低,摔下去必死无疑。
他的目光扫过天台,寻找可能的工具。几根废弃的竹竿,太短;一些电线,强度未知……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一捆看起来还算结实的、之前用来固定广告牌的绳索上。
或许,可以尝试绳降?降到低楼层,再寻找机会突破?
就在他评估风险时,身后通往楼下的铁门突然传来了猛烈的撞击声!
“砰!砰!”
还有强子那熟悉的、暴怒的吼叫:“周!你他妈在上面!开门!老子知道你在上面!”
他们怎么上来的?难道他们清理了楼梯间的感染者?或者……他们也被逼得只能向上逃?
周立刻抓起复合弓,对准铁门。门锁很结实,但他们如果有工具……
撞击声持续着,铁门开始变形。
周知道,这里也不能待了。他快速冲到天台另一边,将找到的那捆绳索一端牢牢系在坚固的通风管道上,另一端抛向楼下。绳子长度不够,只垂到五楼左右的位置。
他必须赌一把。赌五楼以下的楼道是相对安全的,或者他能快速找到新的藏身点。
他最后检查了一下背包和武器,抓住绳子,深吸一口气,开始向下滑降。
手掌被粗糙的绳索磨得生疼,身体在空中摇晃。他能听到头顶铁门被撞开的巨响,以及强子等人冲上天台的叫骂。
“他跑了!在下面!”
周加快了下滑速度。到达五楼窗口时,他猛地用脚蹬碎玻璃,毫不犹豫地荡了进去!
这是一个陌生的客厅,布满灰尘,似乎无人居住。他刚落地,就听到楼道里传来感染者的嘶吼和脚步声!
前有狼,后有虎。
他拔出军刀,眼神锐利如鹰。生存之路,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之上。
周落入的客厅一片狼藉,家具东倒西歪,覆盖着厚厚的灰尘,显然废弃已久。他立刻压低身形,军刀横在身前,警惕地倾听。
感染者的嘶吼和杂乱的脚步声在门外的楼道里回荡,越来越近。同时,头顶天台上传来强子一伙的叫骂和寻找其他下楼方法的动静。
他被夹在了中间。
不能停留!他迅速扫视环境。客厅连接着一条短走廊,通往卧室和卫生间。他猫着腰,快速移动,试图寻找后门、消防通道,或者任何可以藏身或转移的地方。
经过厨房时,他眼角瞥见一个黑影猛地从角落里扑出!
周反应极快,侧身避过,手中军刀顺势向前一递!
“别!是我!”一个压低的、带着惊恐的男声响起。
周的刀尖在离对方喉咙只有几厘米的地方停住。借着从破碎窗户透进来的光,他看清了对方——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大叔,头发凌乱,脸色苍白,手里紧紧攥着一根磨尖的钢筋。周认出了他,是之前在超市抢物资时,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沉默寡言的大叔。
“老陈?”周记得别人好像这么叫他。
老陈显然也认出了周,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但眼神里的警惕未减。“周教练?你怎么……”
“上面和下面都不安全。”周言简意赅,收回军刀,目光扫向厨房内部,“有别的路吗?”
老陈指了指厨房角落一个不起眼的小门,“通风井,通到楼下杂物间,但下面情况不明。”
就在这时,他们所在的房门被猛地撞击了一下!门板发出痛苦的呻吟。是感染者!它们被声音吸引过来了!
“没时间选了!”周低吼一声,拉开那小门,里面是黑暗的、垂直的通道,有一股霉味和灰尘味扑面而来。隐约能看到下方似乎有个平台。
“我先下!”周不容置疑,将复合弓背好,双手抓住通道边缘,身体探入,用脚摸索着寻找落脚点。老陈紧随其后。
两人艰难地向下爬了大约一层楼的高度,落在了一个堆满废弃桌椅和杂物的狭窄空间里。这里似乎是楼层的夹层或者废弃的管道间。
暂时安全了。两人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听着头顶上方传来的撞门声和嘶吼。
“谢了。”周对老陈说。刚才如果不是老陈出声,他的军刀可能已经见血了。
老陈摆摆手,脸上惊魂未定,“碰巧……我也躲在这里。这栋楼……差不多快完了。”
周沉默地点点头。他拿出水瓶,递给老陈一点水。老陈感激地接过,小心地抿了一口。
“你接下来什么打算?”周问。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也多一个负担。但他看得出,老陈不是强子那种人。
老陈苦笑:“能有什么打算?等死,或者找条活路。听说……政府在体育馆那边设了隔离区,有军队守着。”
隔离区?周想起了阿哲的电话。军队损失惨重,还有无症状感染者……
“那里未必安全。”周沉声道。
“总比在这里强吧?”老陈看着周,“周教练,你身手好,有主意。我……我跟着你,有把力气,绝不拖后腿。”他的眼神带着恳求,也有一丝底层劳动者的朴实和坚韧。
周看着老陈,又看了看手中冰冷的军刀。孤独的求生之路,或许真的需要一个能互相照应的同伴。
“我叫周。”他伸出手,“合作可以,但一切听我指挥。遇到危险,各自保命,不怨。”
老陈愣了一下,随即用力握住周的手:“成!我叫陈建国,你叫我老陈就行。都听你的!”
短暂的同盟,在这阴暗的废墟夹层中,无声地达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