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

次日清晨，崔令容在熟悉的沉水香气息中醒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靠在了盛长柏的肩头。她慌忙移开，脸颊微热，却听见身旁传来低沉的声音：

盛长柏“无妨。”

盛长柏已醒多时，却怕惊醒她而一直未动。他坐起身，神色如常地唤丫鬟进来伺候——

盛长柏“今日公务不多，听闻樊楼新来了江南厨子，令容可想去尝尝？”

崔令容眼睛一亮，自定亲后，她大大减少了出门的时间，已经有许久未去过樊楼了。

崔令容“夫君怎么知道...”

她话未说完，便想起昨日晚膳时随口而出的狮子头同从前在江南吃过的味道大不相同。

盛长柏整理着袖口，并不看她：

盛长柏“恰巧听闻而已。”

但崔令容分明看见他耳根又泛起了那抹熟悉的微红。

用早膳时，盛长柏向母亲王大娘子禀明外出打算。

王大娘子“樊楼？”

王大娘子挑眉，目光在儿子与新妇之间转了一圈。

王大娘子“你爹当年新婚时，可只带我去过一趟相国寺旁的馄饨摊。”

盛长柏一本正经，面不改色道：

盛长柏“儿子确是有事前往江南会馆，顺道用膳。”

王大娘子“是了是了，公事要紧。”

王大娘子语气微妙，转头对崔令容笑道，

王大娘子“我这儿子向来最重规矩，成亲前从不肯为口腹之欲耽误正事。如今倒学会‘顺道’了。”

崔令容垂首不语，面颊微热。

等两人走后，王大娘子狠狠甩了一下手里的帕子，止不住的流露出酸意。

王大娘子“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光记着他新妇，倒是把我这母亲忘了个干净。”

///

午时，樊楼雅间内，店小二恭敬地递上菜单。盛长柏接过，却转手递给崔令容：

盛长柏“你来点。”

崔令容微微一愣。她没想到以为盛长柏会让自己做主，而且还是在外面……

她略微一扫菜单，谨慎地点了两道菜，便将菜单递回：

崔令容“夫君再点些吧。”

盛长柏却不接：

盛长柏“既来尝鲜，自然要点你爱吃的。”

他转头对店小二道，

盛长柏“刚才夫人点的，再加上蟹粉狮子头、莲房鱼包和金玉羹。”

店小二退下后，崔令容好奇的询问：

崔令容“不知夫君可有偏好？”

盛长柏“并无特别偏好。从前父亲外放时，曾于扬州任职，江南的菜色，倒是吃得惯。”

崔令容忽然想起，昨日整理书房时，曾看见一本《江南食记》，页边满是批注。当时只道是他公务所需，如今想来，或许别有深意。

一柱香的功夫，店小二就招呼着上菜。

硕大的白瓷砂钵中，两只浑圆饱满的肉丸半浸在澄澈金黄的汤汁里；洁白的蟹肉丝、嫩黄的春笋丝与翠绿的莴笋丝相互交织，配色清雅宜人；碧绿油亮的矮脚青菜心，肥厚的菜帮洁白如玉，整齐地围成一圈，中间簇拥着灰褐色、肥厚滑嫩的新鲜蘑菇；浓稠的羹汤中，金黄的蛋碎与玉白的豆腐丁、山药丁相互依偎，色泽温暖诱人。

最后压轴登场的莲房鱼包，其形制之巧，真的用一只完整的、呈深褐色的莲蓬（莲房）作为容器，剖开的截面里，隐约可见雪白粉嫩的鱼肉馅料，其间点缀着火腿末与莲子。一股独特的、清幽的荷花香气，混合着鱼肉的鲜润与火腿的咸香，幽幽传来，

盛长柏执起银箸，目光温和地看向身旁有些目接不暇的新婚妻子，轻声道：

盛长柏“尝尝看，味道如何？”

品尝间，他们聊起江南风物，汴京习俗，甚至朝中一些不涉机要的趣闻。崔令容发现，盛长柏并非表面那般古板，只是不喜在外人面前表露。

饭后，盛长柏打包了一份琥珀核桃。又额外要了盒桂花定胜糕，对崔令容道：

盛长柏“这点心松软，适合母亲牙口。”

回府的马车上，崔令容想起出门前王大娘子的眼神，轻声道：

崔令容“母亲似乎...有些吃味。”

盛长柏微怔，随即明白过来：

盛长柏“母亲不是真介意。她常抱怨父亲不够体贴，如今见你我...她其实是高兴的。”

这是第一次，他直白地承认对她的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