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烬·遇桃时》
琴房到便利店的路铺着青石板,晚风卷着银杏叶的清香漫过来时,马嘉祺正低头数着脚下的石板缝。他刚数到第三十七块,忽然被简亓轻轻拽了下胳膊——少年差点踩进积水里,鞋尖沾了点湿凉的光斑。
“慢点走。”简亓的声音裹在风里,带着点浅淡的暖意。他松开手时,指尖还残留着马嘉祺袖口的软,像碰过一团刚晒过太阳的棉絮。
马嘉祺吐了吐舌头,把怀里的糖纸拢得更紧了些。那些折好的星星被他小心翼翼地揣在口袋里,隔着布料能摸到凹凸的棱角,像藏了一兜细碎的光。“简老师,”他忽然跑前两步,转过身倒着走,“你说便利店的橘子软糖会不会卖完了?”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脸上,把睫毛染成金红色。简亓看着他晃悠悠的脚步,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放学路,陶桃也是这样倒着走,手里举着两罐橘子汽水,喊他快点跟上。那时候的风里也有银杏香,只是比现在多了点汽水的气泡声。
“不会。”简亓说,“那家店的软糖,每周三会补货。”
马嘉祺眼睛亮了亮:“你怎么知道?”
“上周路过的时候,听见老板说的。”简亓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硬币,是下午换的零钱,边缘还带着点体温。其实他是记着马嘉祺总说这家店的软糖最甜,特意问过老板补货的时间。
两人刚拐过街角,就看见便利店门口站着个穿米白色毛衣的女孩。她手里拎着个帆布包,正低头翻看手机,发梢别着朵小小的雏菊——是陶桃。
“简亓?”陶桃抬起头时,眼睛弯成了月牙。她看见简亓身边的马嘉祺,忽然笑出了声,“这位就是你总提起的小朋友?”
马嘉祺的耳朵瞬间红了。他下意识地往简亓身后躲了躲,只露出半张脸,怀里的糖纸差点掉出来。“陶桃姐姐好。”他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像怕惊扰了什么。
简亓的喉结动了动。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陶桃,更没想到她会提起“小朋友”这件事——上次和陶桃通电话时,他忍不住说起琴房里总跟着自己的少年,说他喜欢折星星,喜欢橘子软糖,说他的眼睛亮得像浸在蜜里的星。
“你怎么在这里?”简亓问。
“刚从琴行过来,”陶桃晃了晃手里的帆布包,里面露出琴谱的一角,“给学生带点教材。倒是你们,这么晚了出来买东西?”
她的目光落在马嘉祺怀里的糖纸上,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马嘉祺赶紧把糖纸往身后藏了藏,却被陶桃轻轻戳了戳脸颊:“是不是在折星星呀?我小时候也喜欢折,不过我折的是纸鹤。”
“陶桃姐姐也喜欢折纸吗?”马嘉祺的好奇心瞬间压过了羞涩,从简亓身后钻了出来。
“当然啦,”陶桃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张彩纸,熟练地折起了纸鹤,“我以前总把折好的纸鹤夹在简亓的琴谱里,他那时候还总说我幼稚。”
简亓的耳尖泛了点红。他想起那些夹在谱页里的纸鹤,有的是粉色的,有的是蓝色的,翅膀上还写着小小的祝福。后来那些纸鹤和琴谱一起被扔掉时,他其实偷偷捡回了一只,藏在旧公文包的夹层里,直到现在还留着。
“才没有。”简亓小声反驳,却被陶桃笑着拆穿:“明明有!有一次你弹错了音,就是因为看到纸鹤分了神。”
马嘉祺听得咯咯直笑,忽然把自己折的星星递了一颗给陶桃:“陶桃姐姐,这个送给你。我妈说折满九十九颗能实现愿望。”
陶桃接过星星,指尖捏着那片琥珀色的糖纸,忽然看向简亓:“你的愿望实现了吗?”
简亓的目光落在马嘉祺身上。少年正仰头看着便利店的招牌,眼睛里映着暖黄的灯光,像落了一兜星星。他想起琴房里的圆舞曲,想起谱页上的糖渍,想起刚才替马嘉祺系鞋带时,少年眼底的惊讶和欢喜——那些被生活磋磨掉的甜,好像都被这个少年一点一点填了回来。
“实现了。”简亓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点确定的温度。
陶桃笑了笑,把星星放进帆布包:“那就好。”她看了看马嘉祺,又看了看简亓,忽然从包里掏出两罐橘子汽水,塞进两人手里,“刚买的,还冰着,你们拿着喝。”
汽水罐的凉意透过掌心传过来,马嘉祺迫不及待地拉开拉环,气泡“滋啦”一声涌出来,带着橘子的甜香。他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舒服得眯起了眼睛:“好好喝!”
简亓也拉开了拉环。汽水的味道和很多年前的一模一样,甜得恰到好处,带着点气泡的刺激。他想起那时候陶桃总说,橘子汽水要和喜欢的人一起喝,才最甜。
“对了,”陶桃忽然想起什么,“我刚才在琴行看到一款新的琴谱夹,上面印着银杏叶的图案,你肯定喜欢,下次帮你带一个。”
“不用了,”简亓说,“我现在的谱子,有人帮我收。”
他的目光落在马嘉祺身上,少年正低头舔着嘴角的汽水渍,像只满足的小松鼠。马嘉祺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头笑了笑,露出一点虎牙尖:“简老师,我们快去买软糖吧,不然真的要卖完了!”
“走吧。”简亓点点头,转身往便利店走去。
陶桃看着两人的背影,忽然笑了。晚风卷着银杏叶落在她脚边,帆布包里的星星糖纸泛着暖黄的光,纸鹤的翅膀好像也在轻轻颤动。她想起刚才简亓的眼神,温柔得像琴房里的月光——那是她很多年没见过的模样,是十七岁的、没被生活磋磨过的简亓。
便利店的暖光漫出来,把青石板路照得发亮。马嘉祺拿着两袋橘子软糖跑出来,脸上沾着点糖霜,像只偷吃到蜜的小熊。“简老师,你看!”他把一袋软糖递过去,“我买了两袋,和你说的一样。”
简亓接过软糖,指尖碰到马嘉祺的手,暖得像握住了一团小小的太阳。汽水的甜香混着软糖的甜,裹着银杏叶的清香,在风里漫开。
“陶桃姐姐呢?”马嘉祺左右看了看,没看到陶桃的身影。
“她先走了。”简亓说。他抬头看向街角,陶桃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银杏树荫里,帆布包上的雏菊好像还在风中轻轻晃动。
马嘉祺哦了一声,剥开一颗软糖塞进嘴里,忽然想起什么,把糖纸折成星星的形状,小心翼翼地放进简亓的口袋里:“这个给你,凑够一百颗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许愿。”
简亓的口袋里瞬间多了点凹凸的触感,像藏了一颗小小的星。他低头看着马嘉祺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其实不用凑够一百颗星星,他的愿望早就实现了——有琴可弹,有糖可吃,身边还有一个愿意陪他折星星、听他弹琴的人。
晚风又起,银杏叶落在两人的肩头。马嘉祺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嘴里哼着《降E大调圆舞曲》的旋律,软糖的甜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像把整个秋天的甜都裹进了风里。简亓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橘子汽水,口袋里装着星星糖纸,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