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话会上那杯“暖心茶”带来的效应，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余波久久未平。
回程的车里，气压低得能拧出水来。马嘉祺紧握着方向盘，指节泛白，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冷硬的岩石。他没有看蔚烬一眼，周身散发出的寒意，比车外的冷空气更刺骨。
蔚烬偏着头，固执地望着窗外。城市的灯火飞速倒退，在她模糊的视线里晕开一片冰冷的光斑。掌心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形痕迹，隐隐作痛，却远不及心口那片被反复践踏的荒芜。
他默认了林薇的靠近，用“侄女”的身份将她钉在耻辱柱上，却又在无人的角落，给予她那样凶狠而真实的吻。
凭什么？
凭什么他可以如此游刃有余地切换角色，将她置于如此不堪的境地？
那股混合着屈辱、愤怒和绝望的情绪，在她胸腔里横冲直撞，几乎要破体而出。
车子驶入别墅车库，停下。
马嘉祺没有立刻下车，他猛地转过头，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利刃，直直射向蔚烬。
马嘉祺“下车。”
他的声音低沉，压抑着翻涌的怒火。
蔚烬没有动，她依旧看着窗外，声音平静得可怕，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蔚烬“小叔是在生我的气吗？因为我打扰了你和林小姐的雅兴？”
马嘉祺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盯着她冷漠的侧脸，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
马嘉祺“蔚烬，”
他几乎是咬着牙叫出她的名字，
马嘉祺“你适可而止。”
蔚烬“适可而止？”
蔚烬终于转过头，迎上他愤怒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嘲弄的弧度，
蔚烬“什么叫适可而止？是像小叔这样，一边在家人面前扮演着恪守礼数的长辈，一边又在深夜的走廊里，对自己的侄女做出……那样的事情吗？”
她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他试图掩盖的真相。
马嘉祺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伸手，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痛得瞬间蹙起了眉。
马嘉祺“闭嘴！”
他低吼，眼底翻涌着骇人的风暴，
马嘉祺“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蔚烬“我当然知道！”
蔚烬毫不畏惧地迎视着他，手腕上传来的疼痛让她更加口不择言，
蔚烬“我知道你是我小叔！我知道我们之间隔着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但我也知道，那天晚上在走廊里，吻我的人是你！抱着我不放的人是你！”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颤抖，将那些隐秘的、不堪的、被刻意回避的事实，血淋淋地摊开在两人面前。
蔚烬“现在，你又想用‘侄女’这个身份来压我？想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马嘉祺，你不觉得……太可笑，也太残忍了吗？！”
她直呼了他的名字。
这是第一次。
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崩溃的指控。
马嘉祺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因为她的指控而微微松动。他看着她通红的眼眶里，那强忍着不肯落下的泪水，看着她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看着她脸上那种混合着绝望和倔强的神情……
他眼底的风暴，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被一种更复杂的、近乎痛苦的情绪所取代。
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冷硬的模样。
马嘉祺“那天晚上，是个错误。”
他松开她的手，声音冰冷，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疏离和绝情，
马嘉祺“一个不该发生的错误。我希望你，也能尽快忘记。”
错误……
不该发生的错误……
希望她忘记……
这几个字，像一把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蔚烬的心上。比刚才他攥着她手腕的疼痛，要剧烈千百倍。
她所有的挣扎，所有的试探，所有豁出一切的勇气，在他眼里，原来……就只是一个需要被遗忘的“错误”。
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但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腥甜的铁锈味。
她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冷硬得没有一丝表情的俊脸，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凄楚而悲凉。
蔚烬“错误……哈哈……好一个错误……”她笑着，眼泪流得更凶，“马嘉祺，你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残忍？还是……只对我？”
她不等他回答，猛地推开车门，踉跄着冲了出去，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宅邸。
马嘉祺独自坐在车里，看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直到那抹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他才猛地一拳，狠狠砸在了方向盘上。
刺耳的喇叭声在寂静的车库里突兀地响起，回荡，如同他此刻内心无处宣泄的烦躁与暴怒。
错误？
真的是错误吗？
那为何她的眼泪，会让他感到如此窒息般的难受？为何她绝望的眼神，会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
他烦躁地扒了一下头发，将脸埋进掌心。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油彩和少女体香的清甜气息。
“蜿蜒的泡影到底离不开……”
这句歌词，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反复盘旋。
他和她之间这扭曲而危险的关系，是否真的就像那水中的泡影，看似美丽，实则虚幻，无论怎样蜿蜒缠绕，最终……都离不开破碎的宿命？
蔚烬冲回二楼的客房，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身体无力地滑坐到地上。
压抑的哭声，终于从喉咙里破碎地溢出。她蜷缩起身体，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肩膀因为剧烈的抽泣而不住地颤抖。
错误……
原来她视若珍宝、反复回味、甚至不惜以身为棋去博弈的那份悸动，于他而言，仅仅是一个需要被抹去的“错误”。
多么可笑。
多么可悲。
她所有的勇气，所有的算计，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眼泪流干，喉咙沙哑，浑身冰冷。
窗外，夜色深沉。苏州河在黑暗中无声流淌，带走了光阴，也仿佛带走了她心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光。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条在夜色中泛着微弱波光的河流。
离开。
这个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而强烈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不能再待在这个有着他的气息、他的痕迹、却被他亲手变成囚笼的地方。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对视，都像是在凌迟她本就千疮百孔的心。
她开始机械地收拾自己的东西。画具，书籍，几件简单的衣物……她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
她拿出手机，订了一张最早飞往南方某个陌生城市的机票。那里没有苏州河，没有马家，也没有……他。
做完这一切，天边已经泛起了微光。
她坐在床边，看着那个小小的行李箱，心里一片死寂的平静。
也好。
就这样离开吧。
让那个“错误”，随着她的离开，彻底被埋葬。
让这场始于算计、终于心碎的荒唐闹剧，就此落幕。
她这条漂泊的船，终究……还是没能找到可以靠岸的港湾。
也许，漂泊，才是她唯一的宿命。
天色大亮时，蔚烬拉着行李箱，走出了客房。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她住了不算太久，却仿佛耗尽了她所有悲欢的地方，然后，决绝地转身，走下楼梯。
福伯看到她提着行李箱，有些惊讶：“蔚小姐，您这是……”
蔚烬“福伯，这段时间谢谢您的照顾。”
蔚烬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蔚烬“我有些事情，要离开一段时间。”
她没有多说，也没有回头，径直走向玄关。
就在她的手触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身后，传来了一个冰冷而疲惫的声音。
马嘉祺“你要去哪里？”
蔚烬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缓缓回过头。
马嘉祺站在楼梯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他穿着睡袍，头发凌乱，眼底带着浓重的血丝和一夜未眠的痕迹，正沉沉地看着她，和她手中的行李箱。
他的脸色，难看得吓人。
——
作者加更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