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马嘉祺那句“不如让它自然地流露出来”，像一颗投入心湖的深水炸弹，在蔚烬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画室里那粘稠而暧昧的空气，和他最后那个深沉难辨的眼神，在她脑海里反复回放，让她坐立难安。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用冷漠和回避来筑墙，而是换了一种更危险的方式——他默许，甚至……引导。引导着她将那点隐秘的心思，一点点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在他布下的网中挣扎、沉沦。

这种被看穿、被掌控，却又无法挣脱的感觉，让蔚烬既感到屈辱，又夹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她像一只明知前方是陷阱，却依然被诱人香气吸引，一步步靠近的飞蛾。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之间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静。马嘉祺似乎又投入到了忙碌的工作中，但蔚烬能感觉到，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停留的时间更长了，那目光里少了些审视，多了些难以言明的、带着占有欲的探究。

他会过问她画画的进度，会在晚餐时看似随意地评论几句她新尝试的风格，甚至有一次，福伯不在，他亲自开车送她去市区的画材店补充颜料。

整个过程，他话不多，但那种无声的、笼罩着她的气场，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存在感。他帮她提着沉重的画材袋，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高大的身影自然而然地为她隔开拥挤的人潮。那一刻，蔚烬恍惚觉得，他们好像真的只是一对普通的……叔侄，或者，关系更亲密的某种存在。

但这种错觉，很快就被现实打破。

这天，马嘉祺接了一个电话。彼时他们正在餐厅吃早餐，他原本平和的神色，在听到电话那端的声音后，瞬间沉了下来，眉宇间凝起一层寒霜。

马嘉祺“……我知道了，时间地点发给我。”

他语气冷淡地说完，便挂了电话。

餐厅里的气氛骤然变得压抑。

蔚烬小口喝着牛奶，眼角的余光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她没有问，只是安静地吃着东西。

马嘉祺“晚上有个酒会，”

马嘉祺放下手机，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依旧优雅，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你准备一下，

马嘉祺跟我一起去。”

蔚烬握着杯子的手一顿，有些诧异地抬起头：

蔚烬“我？”

马嘉祺“嗯。”

马嘉祺看向她，目光深沉，

马嘉祺“算是……带你见见人。”

他的理由很含糊，但语气却不容置疑。

蔚烬的心跳莫名加快。带她见人？以什么身份？他名义上的侄女？这个身份，在那种觥筹交错的场合，显得如此尴尬而格格不入。

但她没有拒绝。她知道，这是他给她的又一个“考验”，或者说，是他将她更深入地拉入他世界的一个信号。

一整天，蔚烬都有些心神不宁。陈妈帮她准备了一条款式简洁却剪裁精良的香槟色吊带长裙，不算张扬，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和优美的肩颈线条。

傍晚，马嘉祺看到她换好裙子从楼上下来时，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足足好几秒。那眼神深邃，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以及一丝……更复杂的，类似雄性生物圈定领地般的占有欲。

马嘉祺“不错。”

他只评价了两个字，便转身走向玄关。

酒会设在市中心一家顶级酒店的宴会厅。水晶灯璀璨，衣香鬓影，空气中弥漫着香水、酒液和虚伪寒暄混合的味道。

这是蔚烬从未接触过的世界。她跟在马嘉祺身边，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或好奇、或探究、或艳羡的目光。那些目光，大多聚焦在她身旁这个气质卓绝、身份不凡的男人身上，然后，才顺带打量着她这个陌生的、依偎在他身边的年轻女孩。

马嘉祺显然习惯了这种场合，他从容地与各色人等周旋，举止得体，谈吐不凡，只是那笑意，很少抵达眼底。他偶尔会向人介绍蔚烬，语气平淡：

马嘉祺“蔚烬，我侄女。”

“侄女”两个字，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蔚烬的心上。她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心里却泛起一丝苦涩的自嘲。是啊，只能是侄女。至少在明面上，这是他们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她像个精致的摆设，安静地待在他身边，听着那些她完全不感兴趣的商业互吹和场面话，感觉自己与这个浮华的世界格格不入。她看着马嘉祺游刃有余地应对着各色人等，看着他与那些妆容精致、举止优雅的名媛淑女谈笑风生，心里那股莫名的酸涩和焦躁，如同藤蔓般悄然滋生。

尤其是当一位穿着宝蓝色露背长裙、气质妩媚的年轻女人，端着酒杯，袅袅婷婷地走向马嘉祺时，蔚烬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滞了一下。

那女人似乎与马嘉祺很熟稔，亲昵地叫他“嘉祺”，语气娇嗔。她无视了蔚烬的存在，或者说，根本没把蔚烬放在眼里，身体几乎要贴到马嘉祺身上，笑语盈盈地谈论着某个合作项目。

马嘉祺虽然保持着距离，但也没有明确拒绝，偶尔还会回应几句。

蔚烬站在一旁，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影子。香槟酒的气泡在杯中升腾，破裂，如同她此刻的心情。她看着那女人涂着鲜红甲油的手，若有若无地搭上马嘉祺的手臂，而他没有立刻拂开。

一股无名火，夹杂着尖锐的刺痛感，猛地窜上心头。

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被无视、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就在那女人又一次试图靠近马嘉祺时，蔚烬忽然轻轻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拉了拉马嘉祺的衣袖。

马嘉祺和那个女人同时看向她。

蔚烬抬起眼，那双平日里清冷的眸子，此刻蒙上了一层浅浅的水光，带着一种依赖的、怯生生的无助，望着马嘉祺，声音又轻又软，带着一丝委屈：

蔚烬“小叔，我有点头晕……这里太闷了。”

她的话，像一根羽毛，轻轻搔过马嘉祺的心尖。也像一记无声的宣告，打断了那女人试图营造的暧昧氛围。

马嘉祺深邃的目光落在她带着水汽的眼睛上，又扫过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紧抿的、显得有些可怜的唇瓣。他的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没有理会旁边那个女人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直接伸手，揽住了蔚烬纤细的腰肢，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他的手掌温热而有力，透过薄薄的裙料，熨帖在她腰侧的肌肤上，带来一阵战栗。

马嘉祺“不舒服？”

他低下头，声音放缓，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关切，与方才应付旁人时的疏离判若两人，

马嘉祺那我们早点回去

说完，他甚至没有再看那个脸色铁青的女人一眼，对着不远处的主办方微微颔首示意，便揽着蔚烬，转身朝宴会厅外走去。

他搂得很紧，以一种绝对保护者和占有者的姿态，将她护在怀里，隔开了周围所有探究和好奇的目光。

蔚烬依偎在他身侧，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能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沉稳心跳。腰际他手掌的温度，灼热得几乎要烫伤她的皮肤。

她的心，在胸腔里狂跳着，混合着一种报复般的快意，和一种更深沉的、沦陷的恐慌。

走出喧嚣的宴会厅，来到相对安静的酒店走廊。马嘉祺的脚步没有停下，依旧揽着她，走向电梯口。

直到进入电梯，金属门缓缓合上，将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他才松开了揽着她腰的手。

但那股强大的压迫感，并未消失。

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空气仿佛凝固了。

马嘉祺转过身，面对着她。他背对着电梯内壁的光源，面容隐在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如同盯住猎物的猛兽。

马嘉祺“头晕？”

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危险的玩味。

蔚烬的心脏骤然紧缩。她知道自己那点小心思，根本瞒不过他。

她抬起头，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尽管心跳如擂鼓。

蔚烬“人太多了……”

她轻声说，语气里还带着一丝未褪尽的、表演性质的委屈。

马嘉祺向前一步，将她逼退到冰凉的电梯壁上。他抬起手，没有碰她，只是撑在她耳侧的墙壁上，将她困在他的身体与墙壁之间。

他的脸凑近她，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带着淡淡的酒气。

马嘉祺“蔚烬，”

他叫她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滚出来，带着灼人的温度，

马嘉祺“在我面前，不用演。”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剖开她所有的伪装，直抵内核。

马嘉祺“你不喜欢她靠近我，是吗？”

他直白地问，眼神锐利如鹰。

蔚烬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血液冲上头顶。她张了张嘴，想否认，却发现自己在他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她的沉默，再次成了默认。

马嘉祺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极具侵略性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和一种被她这份隐秘的嫉妒取悦了的满意。

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目光锁住她微微颤抖的唇瓣。

马嘉祺“记住这种感觉，”

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像恶魔的耳语，

马嘉祺“你是我马嘉祺带来的人。我不放手，谁都不能让你受委屈，包括……我自己。”

他的话，像一句誓言，又像一句最危险的枷锁。

说完，他没有吻她，只是用指腹，极其缓慢而用力地，擦过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着水光的下唇。

那力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和惩罚的意味。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轻响，抵达地下停车场。

马嘉祺直起身，收回了手，恢复了平日里那副冷峻疏离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散发着强烈占有欲和危险气息的男人，只是她的又一个幻觉。

他率先走出了电梯。

蔚烬靠在冰冷的电梯壁上，双腿发软，唇瓣上还残留着他指腹用力摩擦过的、火辣辣的触感。

“人山与人海，无奈浪淘一浪又一浪……”

她看着他那挺拔而冷漠的背影，融入停车场昏暗的光线里。

她知道，她刚才那点幼稚的挑衅和试探，彻底地，将自己推进了一个更深的、由他主导的漩涡之中。

而这浪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