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门合上的沉重声响,如同敲在蔚烬的心上。她在冰冷的地板上不知坐了多久,直到四肢都传来僵硬的麻痹感,才扶着墙壁,有些踉跄地站起身。
回到二楼的客房,关上门,世界重新被隔绝在外。但那份被他目光灼烧过的战栗,和他气息笼罩下的窒息感,却如同附骨之疽,紧紧缠绕着她,挥之不去。
她躺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直到天际泛起鱼肚白。
第二天,蔚烬起得很晚。她刻意避开了早餐时间,直到确认马嘉祺应该已经出门,才走下楼梯。
客厅里,福伯正在擦拭家具,见到她,恭敬地打了声招呼:“蔚小姐,早。先生交代,他今天要去外地勘景,大概后天回来。”
蔚烬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后天回来……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拉开距离,冷却昨晚那过分炽热的氛围吗?
蔚烬“知道了,谢谢福伯。”
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泛起一丝微妙的失落,以及一种被“放置”的不甘。
他就像那个掌控全局的棋手,从容不迫地落下棋子,然后好整以暇地等待她的反应。
蔚烬抿了抿唇。她不会让他如愿。
接下来的两天,她将自己完全沉浸在创作里。她没有再画苏州河,而是开始尝试画人像。没有模特,她就对着镜子画自己。
她画自己在阳光下的侧影,画自己在阴影里的轮廓,画自己眼神里那些无法对外人言说的、复杂的情绪——倔强,脆弱,试探,以及一丝逐渐清晰的、名为欲望的火苗。
她画得很投入,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她用这种方式,梳理着自己纷乱的心绪,也积蓄着下一次“交锋”的力量。
马嘉祺不在的这两天,宅邸显得格外空旷和寂静。蔚烬却觉得,他的气息无处不在。他常坐的沙发,他使用的书房,甚至空气里残留的那丝雪松味,都在无声地提醒着她他的存在。
“河上的船儿总不能永不离开……”
她偶尔会想起这句歌词。他的暂时离开,仿佛就是为了印证这句话。这让她心底那点因为他的默许而滋生出的、虚幻的安全感,变得摇摇欲坠。
第三天下午,蔚烬正在画室给一幅自画像做最后的调整,玄关处传来了动静。
他回来了。
蔚烬握着画笔的手紧了紧,但没有立刻出去。她听着楼下的声响——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他与福伯低沉的交谈声,脚步声踏上楼梯……
她的心跳,随着那脚步声的临近,一点点加快。
脚步声在二楼停顿了一下,似乎是走向了他的卧室方向。蔚烬微微松了口气,却又隐隐有些失望。
然而,几分钟后,脚步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朝着画室而来。
蔚烬背对着门口,假装专注地画着画,耳朵却竖了起来,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画室的门被推开。
她没有回头,却能感觉到那道熟悉的、极具存在感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背上,然后,移向了画架。
马嘉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走到画架旁,看着那幅即将完成的自画像。

画中的少女,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坐在窗边的光影里,侧着脸,眼神望向窗外,目光有些空茫,又带着一种执拗的追寻。光线处理得极好,将她脸部柔和的线条和脖颈优美的弧度勾勒得淋漓尽致,整个人仿佛沐浴在一种既纯净又暗藏诱惑的氛围中。
马嘉祺“画得不错。”
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疲惫,但依旧低沉悦耳,
#马嘉祺“比之前进步很多。”
蔚烬这才放下画笔,转过身,看向他。
他似乎是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换下外出的衣服,一件深色的冲锋衣衬得他肩宽腿长,脸上带着旅途的倦色,下颌的线条绷得有些紧,但眼神却锐利如常,此刻正落在她的脸上,带着审视,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深沉。
蔚烬“小叔回来了。”
她语气平静地打招呼,仿佛那天凌晨在走廊里的对峙从未发生。
马嘉祺“嗯。”
马嘉祺应了一声,目光重新回到画上,手指虚点了点画中人的眼睛,
马嘉祺“这里的情绪,可以再收一点。太外露了,反而少了韵味。”
他的点评依旧专业,一针见血。
蔚烬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点了点头:
蔚烬“我明白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马嘉祺的视线从画上移开,缓缓扫过画室,最后,重新定格在蔚烬身上。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向下,掠过她纤细的脖颈,单薄的肩膀,最后落在她沾着些许颜料的手指上。
马嘉祺“我不在这两天,”
他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马嘉祺“你好像……很用功。”
蔚烬的心微微一紧。他是在关心她的进度?还是在审视她在他离开期间的状态?
蔚烬“反正也没别的事。”
她垂下眼睫,掩饰住眼底的情绪,声音轻淡。
马嘉祺向前走了一步,靠近画架,也靠近了她。他身上还带着室外清冷空气的味道,混合着淡淡的烟草气和属于他自己的凛冽气息,瞬间侵占了她的呼吸。

他伸出手,不是去碰画,而是用指尖,极其轻缓地,拂过画架上那幅自画像的边缘,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怜惜的轻柔,与他平日冷硬的形象截然不同。
那指尖,几乎要触碰到画中她的脸颊。
蔚烬的呼吸屏住了,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被他目光和动作聚焦的那一小片区域。
马嘉祺“有时候,”
他低声开口,声音像大提琴般低沉醇厚,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马嘉祺“藏起来的,比露出来的,更动人。”
他的话,意有所指。像是在说画,又像是在说她这个人。
蔚烬抬起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面仿佛有暗流涌动,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敏锐,和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
他看穿了她所有的伪装,所有小心翼翼的试探,所有故作镇定的疏离。他甚至……在享受这种看穿的过程。
蔚烬“小叔是在教我……怎么藏吗?”
蔚烬迎着他的目光,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一种破罐破摔般的勇敢。
马嘉祺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那弧度很浅,却瞬间驱散了他脸上的部分疲惫,增添了几分危险的魅力。
马嘉祺“我是在告诉你,”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缓缓扫过她的眉眼,她的鼻梁,最后,落在她微微张开的、泛着诱人光泽的唇瓣上,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磁性的沙哑,
马嘉祺“有的东西,藏不住的时候,不如……让它自然地流露出来。”
他的话语,如同最暧昧的暗示,敲打在她敏感的心弦上。
画室里的空气仿佛变得粘稠起来,阳光透过玻璃窗,将两人笼罩在温暖而朦胧的光晕里。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狂舞,如同他们之间躁动不安、无法平息的心绪。
蔚烬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心跳快得如同要挣脱胸腔的束缚。他靠得那么近,近到她能数清他垂下的眼睫,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额前碎发的细微触感。

他不再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眸,静静地、带着某种掠夺性地凝视着她,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艺术品。
这种沉默的、充满张力的凝视,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
蔚烬几乎要溺毙在他那复杂难辨的目光里。
她知道,她又一次,被他逼到了悬崖边上。
而这一次,他似乎不打算再给她后退的机会。
“河上的船儿总不能永不离开……”
歌词再次不合时宜地响起。
但此刻,蔚烬觉得,她这条漂泊的船,似乎……被这股强大的、危险的暗流,牢牢地吸附住了。
离不开,也不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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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马哥生日那天会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