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九罗小心地踏入矿洞深处,眼睛迅速适应着近乎绝对的黑暗。
脚下是湿滑不平的碎石路,空气浑浊阴冷,只有远处洞口透入的极其微弱的月光,勾勒出嶙峋岩壁的模糊轮廓。
没走多远,前方出现了人工修葺的痕迹——一道锈蚀的铁栅栏门,被粗重的锁链紧紧锁住,门后是更为狭小、如同囚笼般的空间。
“炎拓!!”她压低声音,却压不住喉间的颤抖,朝着那团模糊的黑影唤道。
囚笼角落,那个倚靠着冰冷石壁、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猛地一震,倏然抬起头。
黑暗中,四目相对。即使光线微弱得几乎不存在,他们也瞬间认出了彼此。
“阿罗……”炎拓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许久未曾开口,却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
聂九罗疾步上前,手指因为紧张和激动而有些发颤,她迅速从那串钥匙中摸索尝试。
“咔哒……咔哒……”接连试了几把,都不对。
她的呼吸愈发急促。
终于,“咔吱”一声轻响,锁头弹开。她用力扯开沉重的锁链,一把推开了铁栅栏门。
借着门口稍亮一点的光线,她看终于清了炎拓的模样——脸色苍白,嘴唇干裂,额角带着擦伤,身上那件白衬衫沾满了尘土污渍,整个人透着一股被抽离了精神的颓唐。
哪里还有半分之前那个从容甚至略带傲气的公子哥的影子?
眼泪毫无预兆地冲破了眼眶的防线,唰地流了下来。
炎拓的眼睛却在这一刻亮得惊人,仿佛所有的疲惫和黯淡都被瞬间点燃。
他踉跄起身,一把将聂九罗紧紧搂进怀里,力道大得让她几乎窒息。将下巴深深埋进她颈窝,感受着那真实而温暖的气息,紧绷的身体终于开始细微地颤抖。
“我知道……”他声音哽咽,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嗯,”聂九罗回抱住他,脸颊贴着他冰冷的颈侧,泪水浸湿了他的衣领,“我来了。”
片刻的相拥,汲取着彼此的温度和力量。
过了一会儿,聂九罗率先从那短暂的情绪宣泄中挣脱出来。她轻轻退出他的怀抱,但手却紧紧握住了他的手腕,力道坚定。
“走吧,”她拉着他,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只是眼圈还红着,“这里不安全。外面……还有人在等我们。”
炎拓被她拉着向外走,闻言一怔,茫然地转头看她:“谁?”
除了她,此刻还会有谁在这鬼地方?
被遗忘在车里的吕现,默默打了个喷嚏。
两人循原路返回,矿洞口那几个被放倒的守卫仍昏迷不醒。聂九罗利落地助炎拓翻过矮墙,自己也轻盈跃下。
不远处,车里的吕现早已望眼欲穿,一见人影,立刻推开车门冲了过来。
“炎拓!你没事吧?!”他的目光迅速扫过炎拓狼狈的模样——苍白的脸,凌乱的头发,脏污的衬衫,声音不由地带上了哽咽。
认识炎拓二十几年,他何曾见过这位发小如此落魄潦倒的样子?
跟在聂九罗身后的炎拓,看着吕现担忧急切的脸,心头涌上一股暖流,摇了摇头:“没事。”
“快上车离开这里。”聂九罗打断寒暄,将炎拓轻轻推进后座,语气不容置疑。
“好好好,这就走!”吕现连声应着,迅速坐回驾驶位,发动了车子。
车子驶离这片荒凉的矿场,朝着市区的方向疾驰。后座上,炎拓疲惫地靠着椅背,聂九罗却想起了茳十方之前的话。
她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
“嗯~”听筒里传来一声慵懒而清冷的鼻音,仿佛刚从浅眠中被唤醒,又或者只是纯粹的不耐。
“炎拓救回来了。”聂九罗言简意赅。
“嗯,”茳十方的反应很平淡,“带着他过来。”
无需多问具体地点,聂九罗立刻明白她指的是南山猎人此刻的据点。
“疯……”她下意识想说“疯刀的身份”,但瞥了一眼驾驶座上竖着耳朵的吕现,改口道,“我现在……不应该出现在那里。”
她指的是自己疯刀的身份。
“我人都在这儿了,”茳十方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带着一丝玩味的嘲讽,“你这位‘疯刀’,难道还想继续藏着掖着?”
她顿了顿,语气依旧平淡,却字字清晰:
“虽说,比起那群不成器的废物,我对你的观感……勉强还算顺眼一点。”
“但是,”她的声音陡然转冷,那股熟悉的、浸透骨髓的寒意再次蔓延开来,“如果你还是铁了心要脱离南山猎人……”
“我也会毫不犹豫地——”
“亲手,送你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