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九罗坐在副驾驶座上,车窗外的景色般掠过她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她转过脸看向炎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什么事,火急火燎地叫我出来?”
炎拓双手紧握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目视前方,声音压得很低:
“熊黑他们找到线索了——是你租的那辆车。”
聂九罗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他们如果顺藤摸瓜查过去,”炎拓快速瞥了她一眼,车速在不知不觉中加快,“租车行的监控会拍到你。一旦调取,你就彻底暴露了。”
“我们现在得赶在他们前面,去把监控处理掉。”
聂九罗自然是知道轻重缓急,“好。”
炎拓猛踩油门,车子在道路上中疾驰,朝着城西的租车行方向冲去。但道路另一头,冯蜜的白色跑车已先一步抵达。
她又换了身行头——粉色短款毛衣勾勒出纤细腰线,浅色牛仔裤,脸上架着一副咖色墨镜,一头粉白相间的假发随着她的步伐轻盈晃动。
推门走进租车行,高跟鞋敲击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好女士,是来租车吗?”前台小哥眼睛一亮,殷勤地迎了上来。
冯蜜当即演了起来,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与愤怒:“他跟我说要去琼湾出差一个星期……我需要做点什么,他才能回来?”
听到这话,小哥脸上的殷勤迅速收敛,转为公事公办的表情。名花有主,没戏了。
“我送他去机场,行李都是我帮他收拾的,包括袜子、内裤……”冯蜜一边说,一边气愤地拍着前台的桌面,眼眶微微泛红。
小哥心里已经门清了——这八成是来抓奸、捉小三的戏码。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这位女士拔高了声音:“他包了你们的车,和个娘们出去旅游了!!”
“女士,不好意思,”小哥面露难色,但语气坚决,“监控和客户记录,我们不能随便给您看。”
冯蜜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湿漉漉、我见犹怜的大眼睛。她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哀求与暗示:
“小哥,帮帮忙……我就看一眼,确认一下。我不会闹事的,真的。”
她指尖轻轻推过去一个厚厚的信封,边缘隐约露出钞票的痕迹。
“这……”小哥喉结滚动,眼神在信封和冯蜜楚楚可怜的脸之间摇摆。
“求你了,”冯蜜趁热打铁,声音更软,“我就是……不想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抵达顺达租车行门外的炎拓与聂九罗,还未靠近就听见里面传来的争执声。两人对视一眼,迅速避开正门,闪身贴到侧面的窗边。
透过明净的玻璃,炎拓一眼就看见了冯蜜那顶显眼的粉白假发。
聂九罗抬眼,目光中带着询问。炎拓压低声音,语速很快:“是林喜柔的人,比我们快了一步。”
“现在怎么办?”聂九罗低声回应。
炎拓又向内瞥了一眼,只见那前台小哥已经招架不住,正领着冯蜜朝里间的监控室走去。
“他们已经进去调监控了。”
他拉着聂九罗退到墙根阴影里,声音压得更低。
聂九罗没再说话,目光迅速扫视四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街道上车流不息,她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监控室内,冯蜜盯着屏幕,指尖不耐烦地敲击着桌面。监控视频以八倍速快进,光影和人影飞速掠过。
突然,一个穿着黑色外套、帽檐压得很低的女人身影出现在办理租车的柜台前。
“停!!”冯蜜厉声道,甜腻的声线荡然无存,“放大!!”
前台小哥被吓得一激灵,慌忙暂停了画面。
画面定格在那女人微微抬手的瞬间,再放大一点,或许就能看清她的脸——
“啪!”
就在这一刹那,整个屏幕骤然黑了下去。紧接着,头顶的灯光也瞬间熄灭。
冯蜜猛地扭头,脸上楚楚可怜的表情荡然无存,眼神冷厉如刀。她反手从后腰摸出一把未出鞘的匕首,拇指抵住刀镡。
“怎么回事?!”她的声音像冰片刮过玻璃,甜腻尽褪,只剩刺骨的寒意。
身后的小哥吓得舌头打结:“跳、跳闸了!肯、肯定是跳闸!女士你冷静点,我、我这就去看电箱……”
冯蜜根本没听完,一把推开监控室的门,大步踏入前厅。指尖一翻,一柄银色蝴蝶刀“唰”地展开,在她指间旋出一道冷光,刃面反射着窗外破碎的日光。
她径直朝门口走去,前台小哥慌忙抢前几步,张开手臂试图阻拦,声音发颤:
“女士!你、你先别激动,把刀放下……”
“电闸在哪儿?!”冯蜜脚步不停,声音更冷。
“就、就在后面那条过道……”小哥被她气势所慑,下意识侧身让路,指向里侧。
冯蜜却突然停步。
不对。
这断电来得太巧,偏偏在她即将看清监控画面的瞬间。
她眼神一凛,非但没有往外走,反而猛地转身,几步冲回监控室。
前厅里其他几名职员早已吓得纷纷起身,惊恐地往后缩退。
监控室内光线昏暗。
冯蜜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操作台——屏幕依旧漆黑,主机指示灯也已熄灭。但她的视线最终钉在了主机侧面的USB接口上。
那里空空如也。
她临走前,特意插在接口上、正在拷贝监控数据的银色优盘——
不见了。
而那扇窗户大敞着,风正往里灌。
冯蜜将蝴蝶刀横在身前,一个箭步踏上窗台,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了出去。身后的小哥跌跌撞撞追到窗边,声音带了哭腔:““女士!你冷静一点啊……”
窗外是租车行后巷。
冯蜜落地轻捷,目光如电扫过——狭窄的巷道空无一人,墙角的电箱门敞开着,里面的总闸已被拉下。
她缓缓站直身体,胸口因愤怒而微微起伏。
下一秒,一种非人的、尖锐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嘶鸣猛地从她喉间迸发出来,像金属刮擦玻璃,又像某种受伤野兽的嗥叫,在狭窄的巷弄里刺耳地回荡。
……
炎拓快速将车驶离租车行所在的街区,神色异常戒备,目光不时扫向后视镜。
聂九罗坐在副驾驶,脊背也挺得有些僵硬,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小小的银色优盘。
车内一片沉寂,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
直到炎拓再次抬眼,看向车内后视镜——
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了一张苍白又妖冶的面容。
茳十方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坐在了后座正中。
她一身黑裙,如同悄然蔓延的夜色,与车内的阴影几乎融为一体。
“疯刀,”茳十方声音轻缓,却像细针精准刺入静谧的耳膜,“你今日这出‘清理痕迹’的戏码……”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叩击着皮质座椅,发出规律的闷响。
“……手法,还是太稚嫩了些。”
聂九罗的呼吸骤然一滞。
炎拓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收紧,手背上青筋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