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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星期,时光仿佛被拉成了一条平静而温暖的河流。江屿和林砚默契地维持着一种新的日常——一起踏着晨光上学,午休时在食堂角落分享午餐,放学后并肩走在夕阳染红的小路上。
表面上看,一切都那么平常。林砚依旧认真听讲,笔记工整;江屿也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偶尔在课堂上打瞌睡。但只有江屿知道,在这份平静之下,林砚的神经始终是紧绷的,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尤其是在月考临近的那几天,他眼底的青色越发明显,有时候吃着饭都会走神。
江屿什么也没多问,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肉夹到林砚碗里,或者在他走神时,用筷子轻轻敲一下他的餐盘,说些从网上看来的无聊冷笑话,试图驱散他眉宇间那抹化不开的忧虑。
时间飞逝,不容抗拒地,月考当天还是来了。
学校对这次考试异常重视,严格按照上次的摸底成绩分配考场。结果毫无悬念,林砚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第一考场的第一排,而江屿,则背着几乎空空如也的书包,晃进了最后一个考场。
最后一个考场的气氛松散得像是午休教室。开考不到半小时,周围已经趴倒了一大片,鼾声细微地此起彼伏。监考老师也见怪不怪,只是坐在讲台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杂志。
唯有江屿,破天荒地没有睡觉。
他握着笔,对着面前空白的作文格子,眉头拧成了个结。脑海里反复回响的,是昨天放学时,林砚对他说的那句话。当时林砚看着他,眼神很认真,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恳切的期望:“江屿,明天的考试……你能不能,试着考一次你自己的真实成绩?”
真实成绩?江屿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什么。他习惯了交白卷,习惯了垫底,习惯了用无所谓来伪装一切。
可是,当林砚用那种眼神看着他时,他发现自己无法像过去那样干脆地放弃。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终还是低下头,开始一笔一划,极其缓慢地,填涂着选择题的答题卡,甚至尝试着在阅读理解的文章里,寻找那些他平时根本不屑一顾的“标准答案”。写作文时,他卡壳了无数次,脑子里一片空白,但想到林砚那句话,他还是硬着头皮,写下了歪歪扭扭的几段话。
上午的考试结束铃响,江屿像打了一场硬仗,身心俱疲。他在教学楼下等到了从第一考场出来的林砚。
林砚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紧抿着,看上去比考试前更加疲惫。
“考得怎么样?”江屿状似随意地问,接过他手里沉重的书包。
林砚轻轻摇了摇头,没说话。
两人并肩走向食堂。江屿看出他心情沉重,便搜肠刮肚地找话题,从刚才考场里谁睡觉流口水了,到食堂今天会不会有他最喜欢的糖醋排骨,喋喋不休地说了一路。林砚偶尔会应一声,或者勉强扯一下嘴角,但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睛里,此刻却蒙着一层显而易见的阴霾。
不知不觉,紧张而压抑的三天月考终于结束了。周末的曙光近在眼前。
周五放学时,江屿勾住林砚的肩膀,试图驱散他周身低沉的气压:“喂,周末天气不错,要不要出去走走?我知道个地方,挺安静的。”
林砚眼神亮了一下,似乎有些心动,但随即那光亮又迅速黯淡下去。他犹豫了一下,低声说:“我……我晚上回去问一下我妈。”
江屿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晚上回到家,江屿刚拿起手机,就看到了林砚发来的消息,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江屿,我周末出不来了。」
信息的背后,仿佛能听到一声无声的叹息。
而此刻的林砚,正站在自己家的门口。他刚用钥匙打开门,一股低气压便扑面而来。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壁灯,他的母亲正端坐在客厅中央的椅子上,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像是已经等待了很久。
她没有开电视,没有做任何别的事情,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瞬间锁定在刚进门的林砚身上。
林砚的心猛地一沉,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他换上拖鞋,动作僵硬地走过去,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妈,我回来了。”
母亲没有回应他的问候,她只是微微抬着下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然后,没有任何缓冲,直接切入了核心,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林砚,你觉得你这次考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