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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屿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林砚。

整个家长会期间，他都像个沉默的观察者，倚在走廊的阴影里，视线穿透敞开的教室门窗，牢牢锁在那个靠在角落、低垂着头的清瘦身影上。他看到林砚的母亲在听老师讲话时，腰背挺得笔直，不时赞同地点头，那姿态完美得像是精心排练过的演出。他也看到，每当林母微微侧头，视线扫向后排角落时，林砚的肩膀便会几不可查地绷紧一下。

时间在老师们或激昂或温和的发言中缓慢流淌。对江屿而言，这更像是一场关于林砚的默剧，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被放大，牵扯着他心中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关注。直到班主任做出总结性发言，教室里响起疏落的掌声，江屿才仿佛从一场过于专注的凝视中惊醒，微微动了下有些僵直的脖颈。

家长们开始陆续起身。林母从容地整理了一下衣襟，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走向后门的林砚。她对着林砚说了几句什么，距离太远，江屿听不清，但他清晰地看到，在林母开口的瞬间，林砚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唇，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那不是一个儿子面对母亲时的亲昵或放松，更像是一种……顺从，或者说，是某种程式化的回应。随后，林母便自然地伸出手，拉住了林砚的手腕，带着他转身朝教室外走去。林砚几乎没有迟疑，顺从地跟着母亲的步伐，像被无形线索牵引的人偶，很快便消失在楼梯口的拐角处。

江屿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再次浮现，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闷。

第二天清晨，阳光依旧，树影斑驳。

或许是巧合，又或许是某种心照不宣的牵引，在同一个路口，江屿又一次看到了走在前面的林砚。他加快几步追了上去，习惯性地抬手拍了下对方的肩膀。

“早。”

林砚似乎吓了一跳，猛地回头，看到是江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他眼下的淡青色显示他昨晚或许并未安眠。

“早。”林砚的声音有些低哑。

两人并肩走在通往校园的林荫道上，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默。不同于之前的尴尬或试探，这一次的沉默里，似乎多了一份共享了某个秘密后的沉重。江屿没有问家长会之后发生了什么，林砚也绝口不提。他们只是默默地走着，脚步声在清晨安静的街道上回响，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们身上跳跃着光斑。

一起踏入校门，一起走上楼梯，一起进入略显喧闹的教室。一切都如同过去的每一个寻常早晨。林砚坐回座位，拿出书本，姿态依旧认真；江屿也懒散地瘫在自己椅子上，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

然而，有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江屿知道，林砚平静表象下的暗流，他窥见了一角。

早自习的铃声刚落，班主任便踏着有力的步伐走了进来。教室瞬间安静下来。老师环视一周，目光在几个学生脸上略有停留，最后定格在黑板上方醒目的倒计时牌上。

“同学们，”老师清了清嗓子，声音严肃，“新的知识已经学习了一段时间，是时候检验一下大家的学习成果了。下下个星期，我们将进行本学期的第一次月考。”

话音落下，教室里响起一片细微的骚动，有哀嚎，有窃窃私语，也有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

“这次月考非常重要，是对你们这段时间学习态度和效果的一次关键评估！希望大家从今天起，立刻紧张起来，收收心，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复习中去……”老师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在教室里回荡。

江屿下意识地侧头看向旁边的林砚。

只见林砚在听到“月考”二字时，背脊似乎比刚才挺得更直了。他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目光低垂，落在摊开的笔记本上，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但江屿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比之前更沉重的压力，正悄然降临在林砚的身上。那压力，不仅仅来自于考试本身，似乎还来自于教室之外，来自于那个昨天拉着他手腕离开的、妆容精致的女人。

月考的讯息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每个人心中荡开不同的涟漪。而对于林砚而言，这涟漪之下，恐怕是即将汹涌而来的暗流。江屿看着他又一次将自己埋首于书山题海中的侧影，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