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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砚走到教室门口时，胸腔里那不合时宜的擂鼓声才渐渐平息。他深吸一口气，推开后门，尽量低着头走到自己的座位，拿出书本，试图将全部心神都浸入公式与定理的冰冷世界里，唯有这样才能让翻涌的心绪强行冷静下来。

早自习的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中流逝。上课铃清脆地响起，同学们各自归位，老师也踏着铃声走了进来。林砚下意识地用余光扫过身旁依旧空着的座位，那份刚刚被压下去的烦乱又悄然探出头来。

“他真不来了？难道……我刚才的话说得太过分了？”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他们确实没认识多久，连朋友都还算不上，自己那点不自然的反应，或许在对方眼里很是莫名其妙。就在他思绪越飘越远，几乎要陷入自我检讨时，后门被“哐当”一声推开。

全班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江屿站在那里，额发微湿，气息有些急促，像是刚跑过。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径直就要往座位走。

“江屿！”讲台上的数学老师扶了扶眼镜，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你看看几点了？给我站到后面去，清醒一下！”

江屿似乎早已习惯，无所谓地耸耸肩，拎着根本没打开的书包，在全班或明或暗的注视下，慢悠悠地晃到了教室最后面的墙壁旁靠站。

这场小小的风波让林砚的胡思乱想戛然而止。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恰好撞上江屿望过来的目光。那目光沉静的，带着点探究，仿佛穿透了距离，清晰地读懂了他刚才那片刻的坐立不安。林砚心头一跳，立刻转回头，耳根微微发热。

下课铃终于解救了他。老师刚离开，江屿就拎着书包回到了座位。他没立刻坐下，而是用指尖敲了敲林砚的桌面。

“喂，刚才怎么了？”他的声音不高，带着刚睡醒似的慵懒，“我看你魂不守舍的。”

林砚没想到他这么直接，抿了抿唇，低声回答：“没什么……你呢，早上干什么去了，怎么迟到了？”

他能感觉到，在自己问出这句话的瞬间，江屿周身那散漫的气息凝滞了一下。对方眼神有片刻的游移，看向了窗外，含糊地应了一句：“没咋。”

这明显的回避，林砚自然看出来了。他心里掠过一丝说不清的失落，但终究没有立场追问，只是轻轻“哦”了一声。江屿看了他一眼，也没再说什么，算是将这一页翻了过去。

上午的时光在粉笔灰和窗外的蝉鸣中缓缓流淌。临近正午，阳光变得愈发炽烈，金灿灿地透过玻璃窗，在课桌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里浮动着微尘。

班主任就在这时走了进来，宣布了那个让许多人都心头一紧的消息：“同学们，通知一下，明天下午我们班要召开一次家长会。大家升入新学校也有一段时间了，学校和家长需要沟通一下各位的情况，记得都通知到位。”

“家长会”三个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重重砸进林砚心里。他眼底原本因为阳光而映照出的些许光亮，瞬间黯淡下去，像是被乌云彻底遮蔽。他低下头，无意识地用力攥紧了手中的笔，指节都有些发白。

这一切，都被旁边的江屿不动声色地看在了眼里。

午休铃声响起，同学们喧闹着涌出教室。江屿什么也没说，只是站起身，拍了拍林砚的肩膀，便跟着人流走了。林砚看着他那高瘦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空落落的，也没了吃饭的胃口，索性趴在桌子上，任由烦闷将自己包裹。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昏昏欲睡时，有人又敲了敲他的桌子。林砚抬起头，是去而复返的江屿。他额上带着细密的汗珠，气息比早上迟到时更不稳些，像是匆匆跑回来的。

还没等林砚开口，江屿将手伸到他面前，摊开掌心——里面是几颗包装五彩缤纷的水果糖，在正午浓烈的阳光下，折射着晶莹剔透的光泽，像是一小捧被收集起来的彩虹。

“喏，”江屿的声音依旧带着他特有的随意，但那双看着林砚的眼睛里，却有着不易察觉的温和，“吃点儿甜的。”

那一刻，周遭所有的喧嚣仿佛瞬间退远。林砚怔怔地看着那几颗糖果，又抬头看向江屿，胸腔里那股酸涩的暖流再次汹涌而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强烈。他忽然明白，江屿看穿了他所有的低落和难言之隐，他没有追问为什么，也没有空洞的安慰，他只是用他最直接的方式，递过来了一点点确定的甜。

林砚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从中拿起一颗，糖纸在他指尖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

“谢谢。”他轻声说，声音有些哑。

他剥开糖纸，将那颗橙黄色的小方块放入口中。瞬间，清甜的橙子味伴随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酸，在味蕾上弥漫开来，一路甜进了心底，温柔地化开了那团名为“家长会”的沉重阴云。

阳光正好，落在少年微红的耳廓和彼此心照不宣的沉默里，无声胜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