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

下午的活动原本计划是雨林徒步和植物辨识。但热带天气变幻莫测，出发不到一小时，天空骤然暗沉，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落。

“所有人！找地方避雨！”牛局长的吼声几乎被暴雨声淹没。

警员们四散寻找遮蔽。

本杰明试图躲在一棵巨树下，却被更大的一股水流浇了个透心凉。麦金太尔干脆站在原地，反正犀牛皮厚。弗罗斯特迅速从背包里抽出便携雨披，动作依旧从容。

尼克环顾四周，雨水顺着他橙红色的毛发成股流下。

“这边！”他抓住朱迪的手腕，朝着一处岩壁跑去。那里有个浅凹，勉强能遮挡部分雨水。

两人挤在狭窄的空间里，几乎贴在一起。

外面是倾盆大雨形成的雨幕，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哗啦的水声。

“至少比攀岩轻松。”尼克试图开玩笑，但声音被雨声压得很低。

朱迪抖了抖耳朵上的水珠：“我的笔记本全湿了。”

她沮丧地看着手中湿透的笔记本，上面精心记录的植物素描已经晕染开来。

尼克从自己湿漉漉的背包里掏出一个防水袋——里面居然还干爽。

“街头智慧第一百零一条，”他得意地说，“永远做好最坏的准备。”

防水袋里是能量棒、几块巧克力和……一个密封的笔记本。

“你怎么……”朱迪惊讶地看着他。

“昨天看你那么认真地记笔记，”尼克耸耸肩，把干爽的笔记本递给她，“就想着万一用得上。”

朱迪接过笔记本，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甚至盖过了暴雨带来的寒意。“谢谢。”

雨势越来越大，他们所在的浅凹开始漏水。尼克向外张望，忽然眯起眼睛：“那边好像有个山洞！”

不远处，藤蔓掩映下确实有个洞口。他们冒着雨冲过去，拨开藤蔓，里面是个干燥的小洞穴，虽然不大，但足够容纳两人。

“这下好了，”尼克拧着尾巴上的水，“至少不会淹死。”

朱迪也在努力抖干毛发，但兔子毛湿透后格外厚重。她打了个喷嚏。

尼克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凑近查看：“你还好吧？”

“只是……阿嚏！……只是鼻子有点痒。”朱迪揉着鼻子，但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发抖。

尼克环顾洞穴，发现角落有些干燥的枯枝和落叶。

“等等。”他开始收集那些树枝，动作利落地堆成一个小堆，然后从防水袋里掏出打火石——当然，他连这个也带了。

“你到底在包里装了多少东西？”朱迪目瞪口呆。

“生存必需品。”尼克专注地打着火，火星落在干燥的叶子上，渐渐燃起小火苗。

他小心地添加小树枝，火堆渐渐稳定下来。

温暖驱散了洞穴的阴冷和潮湿。

朱迪靠近火堆，舒服地叹了口气。“你真是……准备充分。”

“不然怎么在街头活下来？”尼克坐在她对面，也开始烘烤自己湿透的毛发。

火光在他脸上跳跃，让他的绿眼睛显得格外深邃。

洞穴外暴雨如注，洞穴内却温暖安静。只有火堆噼啪作响，和远处隐约的雨声。

“尼克，”朱迪忽然轻声说，“为什么你总是这样？”

“怎样？”

“准备这么多，考虑这么多，却从来不让人知道。”

朱迪看着他，“就像那些草莓糖果，那个帽子，这个笔记本……你总是在默默照顾别人，却假装你什么都不在乎。”

尼克拨弄着火堆，没有立刻回答。

火光照亮他侧脸的轮廓，让他看起来比平时更加……真实。

“习惯了。”他最终说，声音很轻，“在遇到你之前，我得照顾好自己。没有人会为我考虑，所以我得把一切都想到。”他顿了顿，“遇到你之后……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朱迪的心揪了一下。

她想起他曾经说过的童年，那个因为偏见而孤独成长的小狐狸。

“我不需要你保护我，”朱迪认真地说，“但我需要你……信任我。信任我会在你需要的时候也在那里。”

尼克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

火光在他们之间跳跃，洞穴外的雨声仿佛成了背景音。

“朱迪，我……”尼克开口，声音有些沙哑，“那天我说我不配，不是随便说的。我见过弗罗斯特那样的警察，专业、正直、无可挑剔。而我……我是个骗子出身，靠小聪明混日子。即使现在，有时候我还会想，这身警服是不是偷来的。”

“你不是偷来的，”朱迪坚定地说，“你是赢得的。用你的勇气、你的智慧、你的……心。”

她向前倾身，“尼克，你救过我，不止一次。你教我怎么看到事物的另一面，你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从未离开。这就是为什么我需要你——不是需要你变得像别人，而是需要你继续做那个独一无二的狐尼克。”

洞穴里安静下来，只有雨声和火声。

尼克看着朱迪，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信任和坚定，感觉心里某个冰冷坚硬的东西终于彻底融化了。

他伸出手，不是去碰她，而是摊开掌心，露出一个小小的、已经有些融化的草莓糖。

“最后一个了，”他轻声说，“本来想留到更特别的时刻。”

朱迪接过那颗糖，糖纸因为潮湿而黏在一起。

她小心地剥开，把糖放进嘴里。

甜味在舌尖化开，混合着雨水的清新和火焰的温暖。

“现在就是特别时刻。”她说。

尼克笑了，真正的、毫无保留的笑容。“是啊，我想也是。”

他们就这样坐在山洞里，分享着火堆的温暖和一颗草莓糖的甜蜜。

外面的雨渐渐变小，阳光开始穿透云层，在洞口的水帘上折射出彩虹般的光。

当牛局长和其他警员找到他们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尼克和朱迪并肩坐在火堆旁，气氛平和宁静，仿佛暴雨从未发生。

“你们两个没事吧？”牛局长问。

“好得很，局长。”尼克站起来，向朱迪伸出手，“对吧，搭档？”

朱迪握住他的手站起来，笑容明亮：“再好不过了。”

回营地的路上，雨已经停了，雨林经过洗涤后格外清新。

尼克和朱迪并肩走着，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某种东西已经不同了。

弗罗斯特走在队伍后方，看着他们的背影，冰蓝色的眼睛有点黯淡，但没有嫉妒。

有些战斗，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有胜算。

弗罗斯特叹了口气。

那天晚上，篝火旁的气氛格外轻松。尼克甚至主动给本杰明讲了个笑话——虽然笑话很烂，但大家都笑了。

朱迪坐在尼克旁边，手里捧着他冲的第二杯热可可。

星星出来了，比前一晚更加明亮。

“明天就要回去了。”她说，语气里有一丝不舍。

“是啊，”尼克看着星空，“回到报告、案件和甜甜圈。”

“还有我们的办公室。”朱迪补充。

尼克转头看她，绿眼睛里映着火光：“是啊，还有我们的办公室。”

他们相视而笑。雨林的旅程即将结束，但有些东西，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