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同一时间，王楚钦正在公司会议室里，听着下属汇报项目进展。他的手机也开始了疯狂的震动。

　　助理小牛脸色凝重地快步走进来，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并将自己的手机屏幕递到他面前。

　　王楚钦的目光扫过那些耸动的标题和所谓的“证据”，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当他听到小牛点开那段音频，听到自己那句“只是商业联姻”清晰地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响起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拳头瞬间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这句话……是薛乐薇在电话里质问他时，他带着烦躁和某种自暴自弃的情绪说出的气话！怎么会被她录下来？还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放了出来？！

　　他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不仅关乎他的个人声誉和公司形象，更关乎……他和孙颖莎那刚刚开始破冰的关系。

　　他猛地站起身，甚至来不及对满会议室错愕的下属交代一句，抓起手机就大步冲了出去。他一边快步走向电梯，一边疯狂地拨打孙颖莎的电话。

　　“嘟……嘟……嘟……”

　　电话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每一声忙音，都像重锤敲击在他的心上。他可以想象孙颖莎看到这些消息时的反应，可以想象她此刻的心情……

　　他必须立刻找到她，必须解释清楚！

　　然而，网络的浪潮已经汹涌而至，将他们二人，连同他们那摇摇欲坠的“婚姻”，一起卷入了风暴的中心。刚刚显露出一丝晴空的天空，骤然间，已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王楚钦一脚油门，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地下车库。他脑子里一团乱麻，愤怒于薛乐薇泄露了那段录音，焦灼于孙颖莎此刻的状态，更有一股冰冷的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他怕极了那些恶意的揣测和“证据”会再次将她推远，将这几周他小心翼翼、好不容易才捂热了一点的关系，彻底打回原形，甚至……推向更深的深渊。

　　他不断重拨着孙颖莎的号码，回应他的始终是冰冷的忙音。这种联系不上的失控感让他心烦意乱，方向盘上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就在他试图强行冷静下来，思考对策时，车载蓝牙显示了一个来电——何卓佳。

　　王楚钦心头一紧，立刻接通。佳佳是孙颖莎最好的朋友，也是最清楚他们之间过往纠葛的人之一，她此刻来电，必然是为了孙颖莎。

　　“王楚钦，”佳佳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没有往日的熟稔和调侃，只有一种压抑着情绪的、近乎冰冷的平静，“你怎么回事？”

　　王楚钦深吸一口气，试图解释，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沙哑：“不是网上说的那样！那段录音是……”

　　“我不管那段录音是怎么回事！”佳佳猛地打断他，语气骤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尖锐，她顿了顿，像是在积蓄力量，然后一字一句，清晰地，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凿进王楚钦的耳膜：

　　“王楚钦，在你退役离开后那一年多，莎莎抑郁过。”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抑郁”这两个字，像是一道凭空炸响的惊雷，又像是一把千斤重锤，狠狠砸在了王楚钦的天灵盖上。他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大脑一片空白，握着方向盘的手不受控制地一抖，车子瞬间偏离车道，轮胎压到实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嘀——！！！”

　　身后传来其他车辆愤怒而急促的喇叭声，刺耳的声音将他从瞬间的恍惚中惊醒。他猛地回过神，惊出一身冷汗，下意识地急打方向盘，险险避开了一次追尾事故。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

　　他再也无法集中精神开车，勉强支撑着，在下一个路口迅速拐入辅路，找了个临时的停车位，几乎是踉跄着将车停了进去。

　　车子熄火，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他自己粗重而混乱的喘息声，以及佳佳那句如同魔咒般在脑海里疯狂回荡的话——

　　「莎莎抑郁过。」

　　「在你退役离开后那一年多……」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带来钻心刺骨的疼。

　　抑郁……

　　他不敢想象。

　　不敢想象那个在赛场上眼神明亮、永不服输的孙颖莎，那个在生活中总是带着点小倔强、却又无比坚韧的孙颖莎，是如何被那种黑暗的情绪所吞噬。

　　他想起这三年里，偶尔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关于她的只言片语——“莎莎好像瘦了很多”、“她状态不太对”、“有时候训练完就一个人呆着”……当时他只以为是她训练刻苦，或是为“新老交替”的压力所困，甚至……阴暗地以为是她“得偿所愿”后必然要付出的代价。

　　他从未、从未将她和“抑郁”这个词联系在一起。

　　是因为他吗？

　　是因为他当年决绝的离开？是因为她独自承受了所有的误解？是因为她亲手推开他后，那无人能言的愧疚和痛苦？

　　一股灭顶的悔恨和自责，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痛苦地闭上眼，额头抵在冰冷的方向盘上，手指深深插进头发里，用力到指节发白。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受害者，承受了她的“背叛”和冷漠。可现在他才惊觉，或许她承受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沉重得多。她不仅背负着逼走他的“罪名”，还独自在黑暗中挣扎了那么久……

　　佳佳最后那句话，如同最后的审判，在他耳边冰冷地回响：

　　「我不管你到底是怎样，别再伤害她。否则，就放过她。」

　　别再伤害她……

　　放过她……

　　这两个选择，像两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不想放手，他好不容易才重新触碰到一点真实的她，才窥见一丝弥补和重新开始的可能。可是，如果他的存在，他的靠近，本身就是一种伤害呢？

　　他害怕了，从未有过的害怕。

　　害怕面对可能更加封闭自己的孙颖莎。害怕他所有的努力和弥补，在她曾经承受的巨大痛苦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在他被这沉重的情感冲击得几乎无法思考时，手机再次响起，打断了他混乱的思绪。

　　是黄友政，也是他偶尔了解孙颖莎近况的“眼线”之一。

　　王楚钦勉强压下喉咙里的哽咽，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接通了电话：“喂。”

　　“头哥，我刚看到莎姐回运动员公寓了，脸色特别不好看，跟她打招呼她都没理。”

　　运动员公寓……属于她自己的安全领地。她在受到巨大冲击后，本能地逃回了那里。

　　王楚钦的心沉了下去。

　　他沉默了几秒，才低低地应了一声：“嗯，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靠在椅背上，望着车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和车海，眼神却是一片空洞的茫然。

　　他知道他必须去找她，必须解释，必须面对。

　　可是，带着“她曾因你而抑郁”这个沉重的、血淋淋的认知，他该如何开口？

　　原本只是急于澄清误会、安抚她的心情，此刻变得无比复杂和沉重。

　　王楚钦将车开到孙颖莎的运动员公寓楼下，仰头望着那扇熟悉的、此刻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的窗户。他知道她就在里面，独自舔舐着被流言蜚语和残酷“证据”撕裂的伤口。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这一次，电话在响了数声后，竟然被接听了。

　　“喂。”孙颖莎的声音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极力压抑后的疲惫沙哑，

　　王楚钦的心瞬间揪紧，所有准备好的解释在听到她声音的这一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放柔了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

　　“莎莎，网上的事情，我想跟你解释一下。不是……”

　　“我今天不想听，可以吗？”孙颖莎打断了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拒绝。那平静之下，是汹涌过后近乎麻木的疲惫。

　　王楚钦所有的话语都被堵在了喉咙里。他沉默了一下，能清晰地听到电话那头她压抑的呼吸声。他不敢逼她，尤其是在刚刚得知她曾经历过那样黑暗的时期后，他更加不敢有任何可能刺激到她的举动。

　　“好。”他妥协了，声音低沉，“我在你楼下，”他顿了顿，带着一丝微弱的希望，“我们回家好吗？”

　　“我今天也不想回家。”孙颖莎的回答依旧很快，很轻，却像一把小锤，敲碎了他最后的期盼。

　　王楚钦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他强迫自己冷静，不能再给她任何压力。

　　“好。”他再次重复了这个字，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失落和担忧，“那你好好休息一下。”

　　“嗯。”孙颖莎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不等他再说什么，便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王楚钦缓缓放下手臂，无力地靠在驾驶座上。

　　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最终，他的目光沉了下来，落在了那个他几乎从未主动拨打过的号码上——薛乐薇。

　　他按下拨号键，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传来薛乐薇带着一丝惊喜和不确定的声音：“楚钦？”

　　王楚钦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声音冷得像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电话那头的薛乐薇似乎愣了一下，随即语气带着委屈和急切地辩解：“楚钦，那段录音……我真的不是故意泄漏出去的！是我不小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别人听到还传播出去……真的对不起，给你带来困扰了……”

　　她的解释听起来情真意切，带着慌乱和无辜。但王楚钦此刻没有任何心思去分辨真假，或者说，无论是不是故意，后果已经造成，并且是灾难性的。

　　“算了。”王楚钦打断她，语气里充满了疲惫和一种不愿再多谈的疏离，“挂了吧。”

　　“楚钦！”薛乐薇急忙叫住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甘和试图挽回的急切，“你们……你们本来就是商业联姻，不是吗？现在闹成这样，不如……不如就借此机会解除婚约好了。我不想你被这样的关系束缚，你值得……”

　　“挂了吧。”王楚钦再次重复，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他不想听她再说下去，更没有必要向她解释自己与孙颖莎之间那复杂难言、正在艰难重建的关系。对他而言，薛乐薇就是一个不该再介入他现在生活的人。

　　说完，他不等薛乐薇再回应，直接结束了通话。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王楚钦将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上，整个人向后，重重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清晨，孙颖莎很早就醒了，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未眠。

　　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昭示着昨夜的挣扎与煎熬。她站在窗边，撩开窗帘一角，楼下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果然还停在原地，像一头沉默而疲惫的守护兽。

　　经过一夜混乱的思考，那些被刻意压抑的理智和现实考量，终于艰难地占据了上风。网络上的照片和录音像冰冷的证据，提醒着她这段婚姻最初的本质。王楚钦那句“只是商业联姻”或许才是他们关系最真实的注脚，而这几周的温情，可能只是他出于愧疚或是其他目的的短暂错觉。

　　至于那个叫乐薇的女孩……如果那是他真正喜欢的人，她又能以什么立场去指责？这段始于利益的婚姻，本就没有承诺过忠诚。她再痛，也要学会面对这个可能。

　　这段婚姻能维持多久，该如何维持，或许真的到了需要冷静下来，彻底说清楚的时候了。不能再沉溺于那点虚幻的温暖，否则下一次风暴来临时，她会摔得更惨。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涩，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恢复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疏离。她整理好自己，下楼。

　　走到楼下，她本想视而不见，径直离开。但脚步在经过那辆车时，还是不受控制地停顿了一瞬。她看到车内驾驶座上，王楚钦似乎歪着头睡着了。

　　鬼使神差地，她伸手去拉车门——锁着的。

　　这轻微的动静却立刻惊醒了浅眠的王楚钦，他猛地坐直身体，像是被电击一般，迅速转过头看向车外。当看到站在车旁的孙颖莎时，他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慌乱和惊喜，连忙伸手从内部解锁了车门。

　　孙颖莎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一股淡淡的、属于熬夜和烟草的疲惫气息扑面而来。她侧过头，看向王楚钦，不由得微微一怔。

　　眼前的男人，与前两天那个还带着点赖皮和阳光气息的他判若两人。下巴上冒出了青黑色的胡茬，眼眶深陷，布满血丝，脸色是缺乏睡眠的憔悴，连一向挺括的西装外套都显得有些褶皱。

　　“没回家？”孙颖莎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王楚钦似乎有些窘迫，抬手胡乱地抹了把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声音沙哑地解释：“不小心睡着了……”他顿了顿，像是怕她反感，立刻转移了话题，发动了车子，“先送你去总局吧。”

　　他没有追问她昨晚怎么样，也没有急于解释，只是给出了一个最平常的选项。

　　孙颖莎沉默了一下，没有拒绝，默默地拉过安全带系好。她能感觉到他时不时投来的、带着担忧和探究的目光，但她只是偏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没有回应，也没有开口的打算。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但与之前那种冰冷的窒息感不同，这次更像是一种各自怀揣心事的、沉重的静默。

　　王楚钦几次想开口，但看到她明显拒绝交流的侧影，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他了解她的倔强，知道在她不想说话的时候，逼她也没用。

　　车子平稳地停在体育总局门口。

　　王楚钦侧过身，看着她，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自己去吃个早饭。”不是询问，更像是带着期望的提醒。

　　孙颖莎解开安全带，低低地应了一声：“嗯。”依旧没有多余的话，伸手去拉车门。

　　就在她准备下车的那一刻，王楚钦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却又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晚上我来接你。”

　　孙颖莎推门的动作顿住了，她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思考，又像是在权衡。

　　几秒钟的沉默，对王楚钦来说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最终，他听到她用一个极其简短的音节回应：

　　“哦。”

　　没有热情的“好”，没有冰冷的“不用”，只是一个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哦”。

　　但就是这个“哦”字，让王楚钦紧绷了一夜加一个清晨的心弦，骤然松弛了几分，甚至涌起一股近乎卑微的开心。

　　她没有明确拒绝，这就够了。

　　对于此刻的他来说，这就已经是黑暗中透进来的一丝微光了。

　　他看着孙颖莎推门下车，头也不回地走进总局大门，背影单薄却挺直。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靠在椅背上，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小牛的电话火急火燎地打了进来。

　　“王总！”小牛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和匆忙，“不好了！从早上开始，已经接到好几个合作方的电话和正式函件，他们以网络上的负面舆论严重影响品牌形象，以及……以及可能存在‘商业欺诈’或‘虚假宣传’为由，要求终止正在进行的项目合作，并且根据合同条款，要求我们承担巨额违约金！”

　　王楚钦的眉头瞬间锁死，刚刚松缓一丝的心情再次沉入谷底。他知道舆论会带来影响，却没想到来得如此迅猛和激烈。

　　“我马上到公司。”他言简意赅，声音恢复了商场上的冷峻。说完，他挂了电话，眼神一凛，一脚油门，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汇入早高峰的车流，向着公司的方向疾驰。

　　踏进公司，一股压抑而焦躁的气氛扑面而来。办公区内，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几乎每一位员工的脸上都带着凝重和忙碌，接听电话的声音都下意识地提高了八度，充斥着解释、道歉和试图安抚的急切。

　　小牛快步迎了上来，手里拿着一叠文件，脸色很不好看：“情况比预想的还糟，主要是之前几个依托您和……和莎姐‘国民CP’形象打造的品牌推广项目，对方认为现在的负面新闻完全背离了合作基础，构成了根本性违约。还有一些正在洽谈的，也直接暂停了。”

　　王楚钦沉默地听着，大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目光扫过外面混乱的景象，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走进办公室，关上门，隔绝了部分喧嚣。小牛将文件放在他桌上，语气带着试探和急切：“现在……现在最好的危机公关方式，就是你和莎姐尽快一起露面，发布联合声明，或者至少有一些亲密的互动被拍到，澄清那些谣言，证明你们的感情没有问题。这是最快平息风波、稳住合作方的方式。”

　　这是最常规，也是最有效的处理方式。利用他们“莎头”夫妇的公众形象，将商业损失降到最低。

　　王楚钦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蝼蚁般行进的车辆和人群，背影挺拔却透着一丝孤绝。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转过身，看向小牛，眼神里没有任何犹豫，斩钉截铁地说：

　　“算了。”

　　小牛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算了？”

　　“嗯。”王楚钦走回办公桌后，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有要终止合作的，按流程办，该赔偿违约金就赔偿。不用再多做解释。”

　　“可是！”小牛急了，“这样的话，我们的损失会非常非常大！不仅仅是赔偿金，还有前期投入、未来的机会成本，以及公司信誉……”

　　“用我个人的资金赔偿。”王楚钦打断他，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不够的部分，我会想办法，就这么决定了。”

　　小牛张了张嘴，看着王楚钦脸上那不容置喙的坚定，以及眼底深处那无法掩饰的疲惫，所有劝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跟了王楚钦这么久，很清楚他的脾气，一旦他做了决定，尤其是这种涉及原则的决定，谁也改变不了。

　　他最终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好，我明白了。”

　　小牛退出办公室后，王楚钦靠在宽大的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一天之内，他的手机和信息提示音几乎没有停歇。除了小牛汇报的坏消息，还有各种或关切、或打探、或落井下石的讯息。屏幕上的字眼，充斥着“违约”、“赔偿”、“声誉危机”、“欺骗公众”……像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的神经上。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力交瘁。

　　商业上的损失，那是他这几年来殚精竭虑、一点一滴打拼出来的心血。但他更清楚，如果此刻拉着孙颖莎出来“表演”澄清，无异于在她尚未愈合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甚至可能将她再次推入舆论的漩涡中心，承受更多的审视和恶意。

　　他不想让她再承受这些了。

　　一句“商业联姻”的录音，几张似是而非的照片，已经让她退回了自己的壳里。他不能再为了保住生意，让她强颜欢笑，配合他上演一场连他自己都觉得讽刺的“恩爱戏码”。

　　他宁愿自己扛下所有的商业损失，用真金白银去填补这个窟窿，也不想再让她因为自己而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和委屈。

　　这或许，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也是他必须去做的弥补。

　　窗外天色渐暗，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王楚钦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没有开灯，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手机屏幕依旧在不停闪烁，映亮了他疲惫而坚定的侧脸。

爱，止痛（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