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初破,锋芒微露
英国使团在圆明园住了半月,气焰一日盛过一日。为首的马戛尔尼勋爵拒绝行三跪九叩礼,还在觐见时掏出份地图,指着“舟山群岛”说要“借”作通商口岸,语气轻慢得像在谈论一件寻常器物。
乾隆坐在龙椅上,指尖捻着朝珠,指甲几乎要嵌进珠串的缝隙里。他看着地图上那片熟悉的海域,想起梦里此处插满米字旗的模样,喉头涌上股腥甜——当年就是在这里,英国人用鸦片敲开了国门,逼得朝廷签下第一个不平等条约。
“勋爵远道而来,怕是累了。”乾隆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李德全,送勋爵回馆驿歇息,明日再议。”
马戛尔尼挑眉,显然没料到会被这般轻描淡写地打发,却也只能躬身告退。他转身时,目光扫过阶下侍立的璎珞,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化为轻蔑——一个东方后宫的女子,终究不过是笼中的金丝雀。
这眼神像针,刺得璎珞指尖发凉。她垂着眼,却将马戛尔尼袖中露出的半张图纸记在心里——上面画着的船舰,炮口比她见过的水师战船粗了三倍不止。
退朝后,乾隆直奔延禧宫。璎珞刚换了身素色常服,正坐在窗前绣一方帕子,银线勾勒的沙棘枝缠绕着锁链,针脚密得几乎看不见缝隙。
“在绣什么?”乾隆从背后圈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
“给五阿哥的。”璎珞把帕子展开,“听说他跟着托马斯先生学算术,用这个擦墨渍正好。”
乾隆看着那锁链缠绕的沙棘,忽然笑了:“你倒是心细。”他接过帕子,指尖划过锁链的针脚,“马戛尔尼想要舟山,你说该怎么办?”
璎珞仰头看他,见他眼底藏着的疲惫,轻声道:“臣妾不懂朝政,只知道自家的院子,断没有借给外人的道理。但若他硬抢……”
“硬抢?”乾隆捏紧帕子,银线硌得手心生疼,“他敢!”
可他心里清楚,英国人敢。梦里他们不仅抢了舟山,还烧了圆明园,把他的龙袍当战利品展览。这一世,他绝不会让历史重演。
“皇上,”璎珞忽然想起什么,“臣妾前日去给皇后请安,见五阿哥在摆弄个铁盒子,说是能算出炮弹的落点,这……”
“那是托马斯偷偷教他的弹道学。”乾隆打断她,语气带着几分赞许,“永琪比朕想的更聪明,只看了三日图纸,就敢上手算。”他顿了顿,声音沉下来,“朕让他学这些,就是要让他知道,洋人不是不可战胜的,他们的枪炮能算出来,就能防得住。”
璎珞望着他坚毅的侧脸,忽然明白,这场无声的较量,早已在皇阿玛与皇子之间悄然展开。
三日后,马戛尔尼再次觐见,身后跟着个蓝眼睛的军官,捧着个黄铜望远镜。“陛下,这是我国最新的发明,能看清十里外的景物。”马戛尔尼示意军官演示,“若贵国肯‘借’舟山,我国愿献上十架,助贵国巡查海防。”
望远镜的镜片反射着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满朝文武窃窃私语,连几位老臣都露出好奇之色——这“西洋镜”竟有如此神通?
“不必了。”乾隆淡淡道,“我国也有能看清远方的东西。”他扬声道,“传五阿哥。”
永琪从殿外走进来,一身常服,手里捧着个木盒。他走到殿中,打开盒子,里面是架黑漆望远镜,镜筒上刻着细密的云纹,尾端还坠着枚沙棘木的坠子。
“回皇阿玛,”永琪举起望远镜,对准殿外的角楼,“这是儿臣按托马斯先生的图纸,让内务府造办处改良的,能看清十五里外的飞鸟。”他顿了顿,目光转向马戛尔尼,“至于海防巡查,我国水师自有章程,不劳勋爵费心。”
马戛尔尼的脸色瞬间变了。他带来的望远镜是英国最新款,怎会被清朝的皇子轻易仿制,还“改良”得更好?
乾隆看着他错愕的模样,嘴角勾起抹冷笑:“勋爵还有别的‘礼物’要送吗?”
马戛尔尼攥紧了拳,却只能躬身道:“暂无。”
退朝后,璎珞在御花园等着永琪。见他走来,忙递上瓶沙棘汁:“刚从明玉那儿拿来的,说是海兰察在边关寻的野沙棘榨的,败火。”
永琪接过瓶子,仰头灌了大半,抹了把嘴笑道:“还是令嫔娘娘懂我。刚才在殿上,儿臣手心全是汗,就怕那望远镜不争气。”
“五阿哥聪慧,定能成大事。”璎珞看着他眼里的光,忽然想起乾隆昨夜的话——“永琪是这江山的希望”。
永琪却叹了口气:“可托马斯先生说,光会仿制没用,得自己能造。他还说,英国的工厂里,用蒸汽机织布,一日能出百匹布,比咱们的织机快十倍。”
璎珞心里一动:“蒸汽机?”
“嗯,说是烧煤就能动的铁家伙。”永琪比划着,“儿臣想,若能用这机器造枪炮、织布匹,咱们就不用怕洋人了。”
正说着,海兰察提着个鸟笼走过,笼里的画眉唱得正欢。“五阿哥,令嫔娘娘。”他笑着拱手,“刚从内务府领的,说是给明玉解闷的。”
“明玉呢?”璎珞问。
“在给同文馆的学生做沙棘糕呢。”海兰察挠挠头,“她说那些孩子学洋文辛苦,吃点甜的能记牢些。”
璎珞望着同文馆的方向,那里隐约传来孩子们朗读洋文的声音,夹杂着明玉爽朗的笑声。她忽然觉得,这看似平静的紫禁城,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向前——永琪的望远镜,托马斯的蒸汽机,明玉的沙棘糕,还有皇上藏在袖中的地图……
这一切,都在悄悄改变着什么。
而此时的养心殿,乾隆正对着马戛尔尼的国书冷笑。他提笔在“借舟山”三字旁批下:“痴心妄想”,又在空白处写下“开矿、建厂、造枪炮”。
笔尖落下的瞬间,他仿佛听见了远方传来的汽笛声,尖锐,却带着破局的希望。这一世,他不仅要护住璎珞,护住永琪,更要护住这万里江山,让那些屈辱的未来,永远只存在于噩梦之中。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亮了案上那方沙棘枝帕子。乾隆拿起帕子,指尖抚过细密的针脚,忽然觉得,有这些人在,再深的暗流,也终有被破开的一日。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