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春闱与终点

三月，香樟抽新芽，校园石楠褪尽寒意。

省队集训最后一场选拔——"春闱"模拟考，将决定国赛名单。

实验楼304，黑板换新，右上角倒计时：

【距国赛：0天】

阮雾早把准考证放进透明文件袋，回身，江研声正替她检查2B铅笔，指尖捏着削笔刀，指节因用力微微发白。

"走了。"少年把笔递给她，"去终点。"

考场设在市教育院，外校车辆鱼贯而入。

阮母罕见出现，倚在私家车旁，墨镜反光："好好考，别紧张——考完直接回家，晚上跟金融系教授吃饭。"

江研声侧身挡住她视线："阿姨，考试第一，其他以后说。"

阮母挑眉，到底没再开口。

考场走廊，摄像头红灯闪烁。

阮雾早把水杯放置物架，手却抖，杯盖滑落，"咚"一声滚到少年脚边。

江研声弯腰拾起，指腹擦过杯壁，把水纹都稳住："Δ≤0，但早早>0，忘了？"

她深吸一口气，心跳奇迹般落回胸腔。

考试铃响。

卷头发下，第一题：复数几何——正是冬令营雪夜他陪她啃过的压轴。阮雾早笔尖一顿，眼底发热，仿佛看见台灯紫藤叶上的雪。

她勾出坐标系，落笔如风。

与此同时，操场看台。

江研声坐在最高排，膝头摊着草稿本，空白处写满她的名字，又被他一条一条画成函数曲线——平滑、单调递增，没有尽头。

两个小时，他维持一个姿势，像守着一场无声的烟火。

考试结束，人流涌出。

阮雾早站在台阶，阳光打在她肩头，像给她镀了一层亮边。

江研声没问"怎么样"，只伸手接过她的文件袋。两人并肩，影子被香樟芽叶切割成细碎的光斑。

一周后，成绩公布——

阮雾早全省第2，入选国家集训队，保送清北数学系，尘埃落定。

（3）班炸锅，班主任喜极而泣。阮父发来语音："女儿，好样的，爸爸以你为荣！"

阮母盯着榜单，沉默半晌，只说一句："收拾行李，去北京复试。"

夜里，实验楼304。

黑板倒计时被改成：

【距离别：7天】

阮雾早把折叠台灯收回背包，江研声靠在窗边，看她一圈一圈缠电线，忽然开口："阮雾早，我送你到终点，也陪你到起点。"

她抬眼，少年逆光而站，眉眼被月色描得锋利又柔软。

"国赛结束，我的保送协议正式生效——"他顿了顿，"我也去清北。"

紫藤长廊，夜风带花香。

阮雾早踩着影子，一步步踩到尽头，回头："江研声，谢谢你。"

少年笑："谢什么？"

"谢你比光先到，比夜更长。"

江研声伸手，掌心向上："那——终点到了，利息还我？"

阮雾早把指尖放进他掌心，十指相扣，声音轻却笃定："利息是余生，分期付款，行吗？"

少年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行，期限一辈子。"

高考前夜，校园熄灯。

304黑板被擦得干净，中间留一行粉笔字：

——愿你霜降有外套，凛冬不刺骨；愿紫藤与风，永远在你来路。

落款：J&Y

阮雾早把折叠台灯留在讲台，贴上便签：

【灯留给你，路给我，我们终点见。】

她轻轻阖门，走廊灯一盏盏熄灭，却在尽头亮起另一束光——江研声倚墙而立，腕骨小痣在应急灯下像一粒星。

"走吧。"少年伸手，"去终点，也是起点。"

两人并肩，穿过香樟，穿过夜风，穿过整个高三最后的黑暗。

远处，清晨第一声上课铃响起，像为他们的青春按下圆满键，也为下一段旅程按下启动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