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底,海大附属冬令营。
报到楼前,横幅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阮雾早把行李拖进电梯,额头浅疤被刘海遮住,仍隐隐作痛。
电梯门合拢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探进来——江研声拎着折叠台灯,冲她抬下巴:"拼个房?"
"???"
少年一本正经:"营地双人间过剩,我申请做你室友,方便讲题。"见她要瞪眼,他补一句,"正经的,老严批了。"
宿舍2108,暖气充足。
两张单人床,中间隔一条二十厘米的过道。阮雾早把洗漱包放床头,江研声已经把台灯夹在床板,灯泡上仍贴着那片紫藤叶。
夜里十一点,题讲到一半,灯突然灭了——整层跳闸。
黑暗里,江研声打开手机电筒,往她那边照:"继续?"
光影晃动,他的睫毛在墙上投下细长的羽影。阮雾早心口一颤,伸手去够草稿本,却碰到他指尖,温度瞬间交叠。
次日早,集合铃。
营长宣布:冬令营采用"末位淘汰",五轮测试后只留30%进省队集训。
人群哗然。阮雾早攥紧笔杆,掌心汗湿。江研声侧身,声音只有她能听见:"别怕,Δ≤0,但早早>0,记得吗?"
第一轮测试,阮雾早提前20分钟交卷。
回宿舍时,她收到营地通知:因跳闸事故,2108电路需检修,临时调到隔壁——单人间。
她松口气,却又莫名失落。
傍晚,她抱着书路过2108,门半掩,江研声正把折叠台灯往背包塞。
"你搬去哪?"
少年抬眼:"单人间2109,在你隔壁。"
"哦......"
他忽然俯身,声音低到近乎气音:"阮雾早,晚安不会隔着墙说,要当面说。"
第二轮测试,难度陡增。
阮雾早在倒数第二题卡壳,立体几何坐标系建错,交卷铃响那瞬,脑子空白。
出考场,冬夜风像刀。她蹲在操场边,把脸埋进围巾,眼泪滚烫。
片刻,头顶罩下一片阴影——江研声拎着外套,披到她肩上:"错题已拍照,回去讲。"
"我末位了......"
少年蹲下来,与她平视:"那我们一起把末位往前挪。"
宿舍走廊,凌晨一点。
2109门没关,台灯亮着。阮雾早抱着草稿本,红着眼听他讲辅助线。
讲到第三遍,她仍摇头。江研声忽然拿铅笔敲自己额头:"是我讲太快,重来。"
阮雾早愣住——少年额前迅速浮出一道浅红。
“你干嘛?”
“陪你疼。”
第三轮测试前夜,大雪。
营地发电机故障,整栋楼停电。
学生们纷纷聚到一楼自习室,点蜡烛。阮雾早挤在角落,手心冰凉。
忽然,人群外传来熟悉声音:"借过。"
江研声抱着折叠台灯,电池满格,灯泡上紫藤叶被雪光映得发亮。他把灯放到她桌,顺势坐下:"继续。"
烛光与电光交叠,她的影子被投在墙上,微微发抖。少年伸手,掌心覆她手背:"阮雾早,灯在,我就在。"
第三轮成绩公布。
阮雾早排名27/90,踩线留在安全区。
她冲出公告栏,撞进江研声怀里。少年把围巾替她围好,声音含笑:"末位往前挪了,债要还吗?"
"还!"她踮脚,"怎么还?"
江研声把一张折叠A4塞她口袋:"省队选拔结束后,跟我去个地方,答应我。"
第四轮测试,阮雾早发挥超神,冲进前10。
营长宣布:最后一轮为面试答辩,占分30%。
夜里,她紧张得睡不着,去敲2109。
门开,江研声头发还滴水,显然刚洗完冷水脸。他把门让开:"进。"
单人床、小沙发、台灯,空间局促。阮雾早抱着枕头:"我......能蹭个地吗?怕一闭眼就忘公式。"
少年把唯一沙发让给她,自己坐地板,背靠着床沿:"闭眼,我提问,你答。"
问答进行到凌晨三点,她困得东倒西歪,最后滑下沙发,枕着他肩睡着。
江研声保持坐姿,侧头看窗外——雪停了,星子一颗颗亮起,像冬营最后的倒计时。
第五轮面试,清晨。
阮雾早抽到的题目是:复数几何意义在电场中的应用。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扫向候场区最后一排——江研声冲她抬手,比了个大拇指,腕骨小痣在灯下像颗小星。
十五分钟后,她答辩完毕,评委频频点头。
出考场,少年倚在雪松下,递给她一瓶青柠酸奶:"提前庆祝。"
"结果还没出......"
"我说庆祝,就庆祝。"
傍晚放榜,阮雾早总分第6,正式入选省队。
雪后初晴,营地操场,天空呈现一种澄澈的蓝。阮雾早把空酸奶瓶抛向空中,伸臂抱住江研声,声音被寒风裹得滚烫:"债还完了,利息呢?"
少年笑着低头,额头抵她额:"利息是——"
"一起进省队,一起进国赛,一起——"
"去更亮的远方。"
远处,冬营的旗子在夕阳里猎猎作响,像为两个年轻人鼓起的风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