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男孩的身影消失在街角，那句“会让他很困扰”却像魔咒一样钉在贺峻霖的耳边。困扰？他这三年行尸走肉般的生活，他收到包裹时肝胆俱裂的恐惧，他跨越千里找到这里看到的“相见不相识”，难道就不算困扰了吗？

一股混杂着绝望的狠劲从胸腔里升腾起来。他不能倒在这里。他必须知道，那消失的一年多，严浩翔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那枚染血的戒指，又究竟代表着什么。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没有回旅馆，而是朝着与男孩相反的方向走去。他需要信息，需要关于这个小镇，关于“蓝莲花”，关于严浩翔在这里一切的、更深入的信息。街边的混混，赌场的看门人，甚至那些站在阴影里、眼神浑浊的流莺，都可能知道些什么。这里没有法律和秩序，只有流通的金钱和情报。

他用身上所剩不多的现金，换来了几瓶劣质白酒，走向河岸码头附近聚集着一些无所事事劳力的小广场。他学着他们的样子，靠在肮脏的墙边，拧开瓶盖，刺鼻的酒精气味冲入鼻腔。他没有喝，只是让酒气沾染上自己，眼神放空，让自己看起来和这里那些被生活榨干了希望的人别无二致。

起初没人理会他。直到一个穿着破旧汗衫、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凑过来，眼睛盯着他手里的酒瓶。

“兄弟，新来的？面生啊。”男人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

贺峻霖把酒瓶递过去，用带着刻意模仿的、生硬的口音嗯了一声。

几口烈酒下肚，男人话多了起来。贺峻霖不动声色地引导着话题，从码头的活计，慢慢扯到了镇上的“大人物”们。

“……要说厉害，还是‘蓝莲花’那几个，”男人咂咂嘴，压低声音，“水深着呢。那个新来的翔哥，啧，也是个狠角色。”

贺峻霖的心脏骤然缩紧，面上却不动声色：“翔哥？看着挺年轻，不像啊。”

“嘿，你可别被脸骗了。”男人左右看看，声音更低了，“一年前吧，他浑身是血倒在镇子外面的野林子里，是‘蓝莲花’原来那个老独眼把他捡回去的。都说活不成了，嘿，愣是让他挺过来了。伤好了以后，就留在那儿了，不知道怎么搞的，混成了二当家。老独眼去年底被人做了，现在，‘蓝莲花’基本就是他说了算。”

浑身是血……野林子……

贺峻霖的指尖冰凉。这和他收到染血戒指的时间点，能对上吗？他不敢细想。

“他……不记得以前的事了？”贺峻霖状似随意地问。

“谁知道呢？”男人耸耸肩，“反正来了就没提过。有人猜是仇杀，有人猜是卷了货黑吃黑。这地方，谁没点见不得光的过去？忘了才好活呢。”

男人又絮叨了些镇上的流言蜚语，说严浩翔手段如何厉害，如何迅速摆平了不服他的人，也说那个总跟在他身边的男孩，叫阿洛，是老独眼的一个远房亲戚，无依无靠，严浩翔顺手就照顾了。

“照顾？”旁边另一个一直沉默听着的人嗤笑一声，带着点下流的意味，“怕是床上照顾吧？阿洛那小子，长得就跟个……”

话没说完，被先前那男人用眼神制止了。

贺峻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他强忍着，又套了些关于“蓝莲花”日常运作、严浩翔活动规律的话，直到手里的酒都送了出去，再也问不出什么，才借口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