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小旅馆的房间逼仄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劣质消毒水混合的怪味。临街的窗户玻璃蒙着厚厚的油污，但视野足够清晰，能将“蓝莲花”那扇绘着妖冶蓝色莲花的大门，以及门口晃荡的人影，尽收眼底。

贺峻霖和衣倒在坚硬的板床上，身体极度疲惫，大脑却异常清醒，像一架过载的机器，疯狂运转，分析着每一个细节。

严浩翔还活着。这是唯一确定的事实。

但他不认他。那种陌生，不像伪装。

三年。失踪。边境小镇。陌生的同伴。干玫瑰。血戒指。

线索乱麻一样缠绕在一起，找不到头绪。

他猛地坐起身，从背包里再次拿出那个纸盒，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床上。十八朵干枯的玫瑰，花瓣边缘卷曲脆弱，颜色暗沉如血痂。那枚铂金戒指，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内圈“YHX & HJL”的刻痕依旧清晰，旁边那几点深褐色的血痕，像恶毒的眼睛，嘲弄地看着他。

他拿起戒指，指腹用力摩挲着那些血痕。是谁的血？严浩翔的？还是……别人的？

如果是严浩翔的，他受了伤，然后失忆了？这种只在狗血电视剧里出现的桥段，真的会发生？

如果不是失忆……那他就是故意的。故意失踪，故意寄回这些意味不明的东西，故意在他找来时，上演一出“相见不相识”的戏码。

为什么？

贺峻霖想不通。七年的感情，他自认为了解严浩翔如同了解自己。严浩翔或许有他的骄傲，他的固执，但绝不是会玩弄这种残忍把戏的人。

除非……这三年，发生了某种根本性的、颠覆性的改变。

窗外的天色由浓墨转为灰白，街上的喧嚣渐渐沉寂，只剩下清洁工扫地的沙沙声。“蓝莲花”的门始终紧闭。

贺峻霖一夜未眠，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他去旅馆楼下简陋的洗手间用冷水冲了把脸，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让他混沌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必须接近严浩翔。不能只远远地看着。

上午九点左右，“蓝莲花”旁边一家早点铺子开了门，散发出食物油腻的香气。贺峻霖走了进去，点了一碗粥，坐在最靠近门口的位置，视线牢牢锁着对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街道逐渐苏醒，人流增多。

将近十一点，那扇木门终于从里面被推开。

出来的只有那个男孩。他换了一身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看起来更显年纪小，眉眼清秀，带着点涉世未深的单纯感。他左右张望了一下，似乎打算朝集市的方向走去。

机会。

贺峻霖立刻放下几乎没动过的粥，扔下钱，快步跟了上去。

男孩走得不快，偶尔在路边的摊贩前驻足，看看那些廉价的小饰品，或者买一袋新鲜的水果。贺峻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心脏在胸腔里急促地跳动着。他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

在一个相对僻静的街角，男孩停在了一个卖手工编织手绳的小摊前，低头认真挑选着。

贺峻霖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你好。”他开口，声音尽量放得平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