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闭照明的明德中学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只有应急灯发出微弱的绿光，在走廊里投下歪斜的影子。苏晓攥着那枚刻着符号的铜铃铛，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自从多媒体教室出事，她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尤其是路过任何反光面时，后颈的汗毛都会莫名竖起。
“铃铛真的能镇住它们吗？”李萌的声音在黑暗中发颤，她紧紧挨着苏晓，两人正沿着墙根往校史陈列室走——林晚和张琪说要在那里布置符号阵，用所有能找到的老物件当“锚点”，暂时困住镜中的水影。
“张学长说这铃铛沾过陈念学姐的气息，水影怕这个。”苏晓低头看了看铃铛，铜身被磨得发亮，上面的符号在绿光下泛着微弱的红，“而且……你没发现吗？刚才路过卫生间的镜子时，里面的影子没敢出来。”
李萌点点头，却还是心有余悸。她们刚才经过二楼卫生间，镜面蒙着层水汽，本该模糊不清，却在她们靠近时突然变得光洁，里面映出十几个模糊的人影，手都贴在镜面上，指节发白，像要破壁而出。是苏晓摇响了铃铛，那些人影才猛地后退，镜面重新蒙上水汽，恢复了正常。
走到陈列室门口时，里面已经亮着一盏煤油灯，昏黄的光线下，林晚和张琪正用红线将那些老物件串联起来——张伯的铜钥匙、陈念的日记本、张明的旧工具、还有那个掉漆的铁皮镜，都被红线缠绕，摆在房间四周，形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圈。
“你们来了。”林晚回头，脸上沾着灰尘，眼神却很亮，“快进来，符号阵刚布到一半。”
苏晓和李萌走进来，刚关上门，就听到身后传来“啪”的一声轻响——是门把手上的金属反光处，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正贴着门缝往里看，长发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
“别开门！”张琪立刻用美工刀在门板上刻了个符号，“它在外面盯着。”
门板上的符号发出红光的瞬间，门外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那道人影消失了，只留下门把手上的水汽，像被什么东西擦过。
“这些老物件都是‘有根的’。”林晚解释道，一边用红线将铜铃铛系在铁皮镜旁，“张伯的钥匙镇过走廊，陈念的日记记着真相，张明的工具修过水道，它们身上的‘人气’比反光面的‘虚气’重，能压住水影。”
张琪正在给煤油灯添油，灯芯“噼啪”一声爆响，火光突然变亮，照亮了铁皮镜的镜面——里面映出的不是他们四人，而是十几个模糊的人影，挤在镜面深处，正缓缓地往前涌动，像是在排队等待出来。
“它把其他镜子里的水影都聚到这里了。”张琪的声音凝重，“这面铁皮镜是老物件，镜面背后的水银层厚，能藏住更多东西，它想在这里撕开一个大裂口。”
苏晓凑近看，镜面深处的人影越来越清晰，能看到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有1998年的校服，有张伯的粗布褂子，甚至还有几个穿着现代校服的学生，想必是今天在多媒体教室被缠上的。他们的表情都很麻木，只有眼睛是漆黑的，死死盯着镜面外的人。
“那个是……”李萌突然指着镜面角落里的一个人影，声音发颤，“是上周在卫生间失踪的那个初三学姐！”
苏晓也认出来了。那个学姐三天前在卫生间失踪，监控只拍到她对着镜子梳头，然后就凭空消失了，原来她被拖进了镜里。
镜面突然泛起涟漪，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那个初三学姐的人影朝着镜面走来，手指贴在镜面上，指甲在玻璃上划出“咯吱”的响声，留下五道白色的痕迹。她的嘴一张一合，无声地说着什么，苏晓仔细辨认，才看出她在说：“救我……里面好冷……”
“别信她！”林晚厉声阻止，“水影会模仿人的求救，一旦你碰镜面，它就会抓住你的手，把你拉进去当‘替身’！”
话音刚落，镜面里的学姐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眼睛瞬间变黑，指甲变得又尖又长，狠狠抓向镜面，玻璃“咔嚓”一声裂开细纹，墨绿色的液体从裂缝里渗出来，带着股腥甜的气味。
“符号阵！”张琪大喊。
四人立刻站到圆圈的四个角，同时念起林晚教的口诀——那是从陈念日记的夹层里找到的，据说是老木匠留下的镇水口诀。口诀声响起的瞬间，缠绕在老物件上的红线发出红光，像有生命般蠕动起来，在地面上织成一张红色的网，将铁皮镜围在中央。
镜面里的人影发出凄厉的尖叫，拼命地往镜面外撞，裂缝越来越多，墨绿色的液体淌得满地都是，在地上汇成细小的水流，朝着四人的脚边蔓延。
苏晓站的位置离铁皮镜最近，她能清晰地看到镜面深处的景象——那不是光滑的镜面，而是一片漆黑的空间，无数人影在里面漂浮，像泡在水里的尸体，彼此缠绕、碰撞，发出痛苦的呜咽。更深处，有一团巨大的黑影，看不清形状，只能看到无数只眼睛在黑暗中闪烁，像水底的磷火。
“那是……源头？”苏晓喃喃道。
“是所有水影的聚合体。”林晚的声音带着疲惫，红线的红光越来越暗，显然快支撑不住了，“它吸收了太多人的‘影子’，变得越来越强。”
突然，铁皮镜上的裂缝“啪”地一声扩大，那个初三学姐的手从裂缝里伸了出来，青黑干枯，指甲上还沾着玻璃碎片。她的手腕上缠绕着黑发，像被水草捆住的人，却依旧用尽全力往外爬，半个身子已经探出镜面，墨绿色的液体顺着她的校服往下淌，滴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快！用美工刀！”张琪扔给苏晓一把刀。
苏晓接住刀，手却在发抖。她看着那个学姐痛苦的表情，实在下不去手。就在犹豫的瞬间，学姐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将她往镜面的方向拽！苏晓的手背擦过镜面，一股刺骨的寒意传来，她感觉自己的影子正在被镜面吸走，手腕上的皮肤变得越来越冷，像要和镜面粘在一起。
“苏晓！”李萌扑过来，用煤油灯的灯芯去烧学姐的手。火苗窜起的瞬间，学姐发出一声惨叫，手猛地缩回镜里，镜面的裂缝却扩大到能容一个人通过，更多的人影朝着裂缝涌来，争先恐后地想爬出来。
“撑不住了！”张琪的声音带着绝望，他身边的张明旧工具突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红线的红光瞬间熄灭了一角，圆圈出现缺口。
水流立刻从缺口涌进来，缠绕向张琪的脚踝，镜面里的黑影也注意到了缺口，无数只手从镜面里伸出来，抓向那个方向。
“用这个！”苏晓突然想起什么，解下脖子上的项链——那是片银杏叶形状的玉佩，是她入学时奶奶给的，说能辟邪。她把玉佩扔向缺口，玉佩接触到水流的瞬间，发出一道白光，竟将水流逼退了几分。
“是玉石！”林晚眼睛一亮，“玉石能聚气，比红线更管用！”
张琪立刻从背包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他从老木匠的后人那里求来的几块碎玉，据说是当年镇水道用的。他将碎玉塞进缺口，用红线固定住，白光和红光交织在一起，终于堵住了缺口。
镜面里的人影发出不甘的嘶吼，却被重新加固的符号阵挡在里面，只能在镜中疯狂地撞击、抓挠，镜面的裂缝虽然多，却始终没有彻底碎裂。
直到天快亮时，镜面里的人影才渐渐安静下来，墨绿色的液体也退回到镜中，只留下满地狼藉的水渍和玻璃碎片。四人瘫坐在地上，浑身都被冷汗湿透，喉咙干得发疼。
苏晓看着铁皮镜，镜面里的人影恢复了麻木的样子，那个初三学姐的人影缩在角落，不再求救，只是呆呆地看着前方，仿佛已经放弃了希望。镜面深处的黑影也隐去了，只留下一片死寂的黑暗。
“它只是暂时退了。”林晚的声音沙哑，“天亮后，反光的东西会更多，窗户、 puddle（水洼）、甚至露珠……它会找到新的突破口。”
张琪捡起地上的铁皮镜，用红线将它紧紧缠住：“我们得找到彻底解决的办法。陈念的日记里肯定有线索，她当年一定遇到过同样的事，不然不会留下那么多关于镜子的记录。”
苏晓点点头，目光落在陈念的日记本上。日记本被红线缠绕着，封面微微起伏，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她突然想起刚才在镜面深处看到的景象，那些漂浮的人影里，好像有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女生，长发垂落，手里攥着半块木头，正是陈念！
难道陈念的影子也被困在镜里？
这个念头让苏晓不寒而栗。如果连陈念的影子都没逃脱，他们又能撑多久？
窗外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进陈列室，落在铁皮镜上，镜面反射出刺眼的光。苏晓下意识地避开视线，却在余光中看到镜面里的自己——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眼睛里一片漆黑，正对着她缓缓招手。
她猛地闭上眼，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天亮了，但真正的恐怖，才刚刚开始。那些藏在光里的影子，正等着在阳光下，将他们一个个拖进无尽的镜渊。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