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肆虐的九月，明德中学的向日葵花田已经长得齐腰高，墨绿色的叶片在阳光下泛着油光，却总让人觉得少了点生气——自从地下空间坍塌后，这片花田就没再结过饱满的花盘，顶端的花苞总是蔫蔫的，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养分。
苏晓蹲在花田边，用手指戳了戳一株向日葵的花盘，硬邦邦的，边缘还泛着诡异的青黑色。“你看这颜色，”她回头对李萌说，“跟地下水池里的水一模一样。”
李萌正抱着一本旧相册翻看，里面是林晚和张琪整理出的老照片，其中一张泛黄的合影里，陈念和张明站在教学楼前，身后的玻璃窗上隐约映出个模糊的人影，看不清面容，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别自己吓自己，”她把相册往苏晓面前凑了凑，“张学长说可能是土壤里的湿气还没散，过阵子就好了。”
话音刚落，一阵风突然卷起花田的落叶，打着旋儿扑向教学楼的玻璃窗。苏晓下意识地抬头，正好看见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可那倒影的表情却不是她此刻的惊讶，而是嘴角咧到耳根的诡异笑容，眼睛里一片漆黑，没有瞳仁。
“啊！”苏晓猛地后退，撞到了身后的向日葵，花盘“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出一滩墨绿色的汁液，像凝固的血。
李萌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抬头去看玻璃窗，上面只有她们俩惊慌的倒影，再无异常。“怎么了？”
“刚才……刚才我的影子在笑。”苏晓的声音发颤，指着玻璃窗的方向，“它的眼睛是黑的！”
李萌皱着眉走到玻璃前，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倒影，影子的动作和她一模一样，眼神正常，表情也带着担忧。“你是不是看花眼了？”她回头看向苏晓，却发现苏晓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身后，脸色惨白如纸。
李萌猛地回头——身后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花田的“沙沙”声。可当她转回头时，玻璃窗上的倒影却变了：她的影子旁边，多了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女生，长发垂落，遮住了脸，一只手正搭在她的肩膀上，指尖泛着青黑。
“！”李萌吓得浑身僵硬，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肩膀上有股冰冷的重量，像压了块浸了水的石头。
“快跑！”苏晓终于回过神，一把拽起李萌就往教学楼里冲。
冲进陈列室时，两人的心脏还在狂跳。林晚和张琪正好在整理新收到的捐赠品——是张伯的侄女送来的一箱旧物，里面有个掉漆的铁皮镜，镜面蒙着层灰，边框上刻着模糊的花纹，像是上世纪的老物件。
“你们怎么了？”林晚注意到她们脸色不对，放下手里的镜布问道。
苏晓喘着气把刚才的事说了，李萌则死死抓着林晚的胳膊，眼神还在发直：“玻璃上有东西……它搭我肩膀了……”
张琪的脸色沉了下去，他拿起那个铁皮镜，用布擦了擦镜面。镜面渐渐清晰，映出他的脸——可那倒影的额头上，却有一道细长的伤口，正在缓缓渗血，而他自己的额头完好无损。
“是水影。”张琪的声音凝重，“地下空间塌了之后，水没地方去，就附在了反光的东西上。镜子、玻璃、水面……只要能照出影子的地方，都可能藏着它。”
林晚突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展柜前，指着陈念日记本里的一页——上面画着个镜子，镜子里的人影和镜外的人表情相反，旁边写着“明说，别总盯着镜子看，水里的东西会顺着影子爬出来”。
“当年陈念也遇到过！”林晚的声音发紧，“她知道水影会藏在镜子里！”
话音刚落，陈列室墙上的穿衣镜突然“咔哒”一声裂开细纹。苏晓转头去看，只见镜中的自己正缓缓抬起头，嘴角咧开一个不属于她的笑容，手里还拿着一把美工刀，刀尖对着自己的喉咙，像是要刺下去。
“别碰镜子！”张琪大喊着扑过去，用布死死捂住镜面。镜中的美工刀突然消失，苏晓只觉得喉咙一阵刺痛，伸手去摸，竟摸到了一道细小的血痕。
“它能透过镜子伤人！”李萌吓得躲到林晚身后。
林晚迅速从工具箱里拿出红线，在穿衣镜的边框上绕了三圈，打了个“水归其道”的结。红线接触镜面的瞬间，裂缝里渗出墨绿色的液体，发出“滋滋”的响声，像被灼烧的油脂。
“暂时镇住了，但撑不了多久。”林晚的额头渗出冷汗，“全校到处都是反光的东西，窗户、水杯、甚至手机屏幕……我们根本防不过来。”
就在这时，教学楼里突然传来一阵尖叫，接着是玻璃破碎的声音。四人对视一眼，立刻冲出陈列室——走廊里一片混乱，几个学生正围着一扇破碎的窗户尖叫，地上散落着玻璃碎片，碎片的反光里，隐约能看到无数双漆黑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
“是二楼的多媒体教室！”一个男生指着楼梯口，“刚才有人在里面用投影仪，屏幕上突然多出好多影子，接着窗户就碎了！”
四人冲到多媒体教室，里面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投影仪的屏幕上布满了裂纹，裂纹里渗出墨绿色的液体，液体在屏幕上汇成无数个人影，正顺着屏幕边缘往地面爬，留下一道道湿痕。教室的玻璃全碎了，窗外的向日葵花田在风中摇晃，叶片的倒影投在地面上，竟扭曲成了无数只手的形状，朝着学生们的脚踝抓去。
“快用符号！”张琪大喊着掏出美工刀，在地面上刻画符号。
林晚则指挥学生们：“把所有能反光的东西都盖住！窗帘拉上！手机屏幕朝下！”
混乱中，苏晓注意到投影仪屏幕上的人影里，有一个格外清晰——穿着蓝白校服，长发垂落，正是陈念的水影。但这一次，它的手里拿着一面小镜子，镜子的反光正照在一个蹲在角落的女生脸上，那女生眼神呆滞，正用指甲不停地抠自己的脸，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
“她被附身了！”苏晓冲过去，想用布盖住女生的脸，却被女生猛地推开。女生抬起头，眼睛里一片漆黑，抓着苏晓的手腕就往屏幕的方向拖，嘴里喃喃着：“进来呀……镜子里有好东西……”
苏晓的手腕被抓得生疼，她低头去看地面，自己的影子正被屏幕上渗出的液体一点点吞噬，影子的表情痛苦扭曲，像是在无声地求救。
“用这个！”李萌突然扔过来一个打火机，是张琪刻过符号的那个。
苏晓立刻打着火，火苗凑近女生的手腕。女生发出一声尖叫，像被烫到般松开手，眼神恢复了片刻清明，随即又被漆黑覆盖，转身扑向屏幕，想钻进那片液体里。
“拦住她！”林晚冲过来，用红线缠住女生的腰。红线接触到女生衣服的瞬间，冒出阵阵黑烟，女生身上渗出墨绿色的液体，在地面上汇成一道水流，朝着屏幕的方向流去。
张琪趁机在屏幕周围刻满符号，红光亮起的瞬间，屏幕上的人影发出凄厉的尖叫，液体迅速退去，只留下一片焦黑的痕迹。那个女生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恢复了正常，却对刚才发生的事毫无记忆。
教室里暂时安静下来，学生们惊魂未定地互相看着，没人敢说话。苏晓看着窗外的向日葵花田，叶片的倒影在地面上缓缓蠕动，像是在积蓄力量，等待下一次反扑。
她突然明白，水影并没有随着地下空间的坍塌而消失。它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藏在每一片反光里，盯着这所学校里的每一个人。
而这一次，它们的目标，是所有能照出影子的地方。
夜幕降临时，学校不得不紧急通知关闭所有照明，让学生们尽量避免接触反光物体。但没人知道，黑暗中，那些藏在镜中的眼睛，正睁得越来越大。
苏晓躺在床上，不敢看手机屏幕，甚至不敢低头看地上的月光。她知道，只要有一丝光亮，那道诡异的倒影就会出现，对着她露出那个毛骨悚然的笑容。
窗外的风掠过向日葵花田，叶片摩擦的声音像无数人在窃窃私语。她捂住耳朵，却仿佛听到镜子破碎的声音，从走廊的尽头，一点点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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