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勤师傅用水泥封死洞口的那天，天空难得放晴。灰色的水泥覆盖在铁板上，像块丑陋的补丁，与周围的泥土格格不入。林晚蹲在旁边，用美工刀在未干的水泥上刻画符号，刀尖划过的地方，水泥泛起细密的气泡，像有什么东西在底下呼吸。
“得等水泥彻底干透，符号才能稳住。”张琪拿着个小喷壶，往符号上喷水——老木匠说过，潮湿的符号更容易“扎根”，“这三天别让学生靠近，水泥没干时，它最容易钻空子。”
苏晓和李萌在花田周围拉了圈警戒线，上面挂着“施工中，请勿靠近”的牌子，却依旧挡不住好奇的学生。有几个初一的男生总在警戒线外徘徊，手里拿着树枝，时不时往水泥块上戳两下，像是在试探什么。
“离远点！”李萌忍不住呵斥，“没看到牌子吗？”
男生们嬉笑着跑开，却在不远处的柳树下停下，对着花田的方向指指点点。苏晓隐约听到他们在说“晚上有哭声”“水泥块在动”，心里不由得发紧。
当天傍晚，夕阳把花田染成橘红色。苏晓来收警戒线时，发现水泥块边缘渗出了圈水渍，像刚被雨水淋过。她伸手摸了摸，水渍冰凉，还带着股淡淡的腥气，和洞口里的水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林晚和张琪恰好过来，看到水渍时，脸色都沉了下去。
张琪蹲下身，用手指蘸了点水渍，放在鼻尖闻了闻：“是地下水，从水泥缝里渗出来的。”他用树枝拨开泥土，果然看到水泥块边缘有道细微的裂缝，水渍正从裂缝里缓缓渗出，“封得不够严实。”
林晚立刻拿出美工刀，想在裂缝旁补刻符号，刀尖刚碰到泥土，就听到“噗”的一声，裂缝里突然喷出一股细水柱，溅了她一脸。水珠冰凉刺骨，还带着几根湿发，粘在她的脸颊上，像虫子在爬。
“啊！”林晚猛地后退，手忙脚乱地擦掉脸上的水，却发现那些湿发像长了根似的，紧紧贴在皮肤上，怎么也弄不掉。
“别动！”张琪立刻掏出打火机，打着火凑过去。火苗刚靠近湿发，那些头发就“滋滋”地冒着黑烟蜷缩起来，化成了灰。
林晚这才松了口气，脸颊上却留下了几道淡淡的红痕，像被指甲刮过。
“它在试探我们。”张琪的声音凝重，“水泥没干，符号镇不住它，它想从裂缝里钻出来。”
苏晓看着那道裂缝，里面黑漆漆的，仿佛有双眼睛在暗处窥视。她突然想起昨天傍晚，那几个男生往水泥块上戳时，听到的“咚咚”声——当时以为是幻觉，现在想来，或许是底下的东西在回应。
夜幕降临时，四人决定守在花田旁。张琪搬来了露营灯，橘黄色的灯光照亮了水泥块和周围的土地，却照不进那道细小的裂缝。林晚把美工刀和打火机放在手边，眼睛死死盯着裂缝，生怕再冒出什么东西。
凌晨时分，露水打湿了裤脚。苏晓打了个哈欠，刚想揉揉眼睛，就听到一阵细微的“滴答”声，不是露水落地的声音，而是……水滴落在水面上的声音。
她猛地看向水泥块，裂缝里的水渍不知何时已经汇成了一小滩，水面上正倒映着个模糊的影子——长发、蓝白校服，是陈念的样子。
但那影子的姿势很奇怪，头歪向一边，脖子像是被扭断了，一只手从水面伸出来，指甲泛着青黑，正缓缓地朝着林晚的方向抓来。
“林晚学姐！”苏晓大喊。
林晚立刻惊醒，看到水面上的影子，下意识地举起打火机。火苗亮起的瞬间，影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水面剧烈地翻涌起来，那只手猛地缩回水里，溅起的水花打灭了露营灯。
周围瞬间陷入黑暗。
“别怕！我在！”张琪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他摸索着抓住林晚的手，另一只手举着打火机，重新点亮了灯光。
灯光下，水泥块上的裂缝扩大了些，水渍里漂浮着片蓝白相间的布料，正是陈念校服上的碎片。而裂缝深处，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低语，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又像是水在管道里流动的声音。
“它在说什么？”李萌的声音发颤。
林晚侧耳倾听，那些低语忽快忽慢，仔细分辨，竟能听出几个零碎的词：“冷……救我……水……”
是陈念的声音！
“她还在里面！”林晚的眼眶红了，“当年她掉进洞里，肯定没出来！水把她的声音困在了里面！”
张琪摇头：“那不是她的声音，是水模仿的。它想骗我们打开裂缝。”他指着水渍里的影子，“你看它的眼睛，是黑的，没有瞳仁，真正的陈念不会这样。”
苏晓凑近看，果然，水面倒影的眼眶里一片漆黑，像两个洞。那影子似乎察觉到被发现了，突然对着她咧嘴一笑，嘴角咧到了耳根，露出两排尖细的牙齿。
“啊！”苏晓吓得后退，撞到了身后的露营灯，灯光再次熄灭。
黑暗中，那道裂缝里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像是水泥被撑开的声音。紧接着，是头发拖地的声音，从裂缝处开始，缓缓地朝着她们的方向移动。
“点火！”张琪大喊。
林晚立刻按下打火机，火苗亮起的瞬间，她们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无数缕黑发从裂缝里涌出来，在地上铺成一条黑色的路，路的尽头，站着个浑身湿透的人影，蓝白校服紧紧贴在身上，长发遮住了脸，只有一只青黑的手垂在身侧，指尖滴着水。
正是那个无面人影，但这一次，它的手里多了样东西——那枚消失在陈列室的铜铃铛。
铃铛被黑发缠绕着，发出“叮叮”的响声，声音却不再清脆，而是带着股铁锈味，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它想干什么？”李萌紧紧抓着苏晓的胳膊。
人影没有动，只是站在那里，铃铛的响声越来越急，像是在催促什么。林晚突然想起陈念日记里的一句话：“铃铛响三声，是明在找我。”
难道……
她刚想开口，人影突然抬起头，长发被风吹开，露出一张模糊的脸——不是空白的，而是布满了水泡和裂痕，像被水泡了很久的样子。它张开嘴，没有声音，只有水流从嘴里淌下来，滴在地上，汇成一道细小的水流，朝着裂缝的方向流去。
“它在指引我们。”林晚恍然大悟，“裂缝通向的不只是排水口，还有更深的地方！它想让我们去那里！”
张琪脸色发白：“不能去！那是陷阱！”
但已经晚了。水流流过的地方，泥土开始松动，露出更多的裂缝，黑发从裂缝里钻出来，像藤蔓般缠绕向她们的脚踝，把她们往人影的方向拉。
露营灯的光忽明忽暗，铃铛的响声混杂着水流声和低语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诡异。
苏晓看着那道不断扩大的裂缝，突然觉得，花田下藏着的不是恐惧，而是一个被水困住的真相。
而她们，必须跟着那道水流，走进去，才能找到答案。
尽管那可能是条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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