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落下时,明德中学的“时光邮局”已经堆了半箱信。苏晓踩着薄雪走到陈列室,发现门口的向日葵秸秆上系着条红围巾,是林晚上次落下的,被人细心地缠在秸秆顶端,像个小小的稻草人。
“肯定是张学长系的。”李萌捧着热奶茶,呵着白气笑道,“上次林晚学姐说围巾丢了,急得在实验室翻了半天。”
苏晓伸手碰了碰围巾,布料上还带着点暖意,像是刚被人焐过。她忽然想起陈念日记里的画——张明把自己的围巾缠在陈念的向日葵上,旁边写着“这样花就不会冻感冒了”。原来有些温柔,真的会跨越时光,以同样的方式出现。
陈列室里,林晚正和张琪整理新收到的信。窗台上的“回音草”已经枯萎,藤蔓上的迷你铃铛却还在轻轻晃动,是被暖气吹得。张琪拿着个小本子,把信上的地址一一记下,像在登记重要的包裹。
“这封是写给‘1998年的陈念’的。”林晚举起一封粉色信封,上面画着个戴围巾的向日葵,“字迹像个女生,说想告诉陈念学姐,她种的花现在开得很好。”
张琪接过信,小心地放进一个木盒里——这是他特意做的分类盒,分了“给过去”“给未来”“给故人”三个格子,每个格子里都垫着银杏叶,说是能防潮。“老木匠说,冬天的信要藏在暖和的地方,不然字会冻住,收信人就看不清了。”
苏晓和李萌听得好笑,却也跟着认真起来。她们找来几包防潮剂,塞进每个格子里,又在木盒外面裹了层厚棉布,像在呵护什么易碎的珍宝。
冬至那天,学校组织包汤圆活动。林晚和张琪带着一口袋黑芝麻馅来陈列室,说要和“老朋友”一起过节。苏晓和李萌找来四个小碗,在每个碗里放了三粒汤圆,摆在展柜前——陈念的日记本旁一碗,张明的照片旁一碗,张伯的铜钥匙旁一碗,最后一碗放在“时光信箱”上,算是给未来的自己。
“陈念以前总说,冬至要吃双数的汤圆,好事会成双。”张琪往锅里下汤圆,沸水咕嘟咕嘟地响,“她包汤圆总漏馅,最后张明只好把她的面团全揉成了小圆子。”
林晚笑着补充:“结果那年冬至,他们煮了一锅黑芝麻糊,两人捧着碗蹲在实验室门口,吃得满嘴黑。”
苏晓看着锅里翻滚的汤圆,忽然觉得那些藏在时光里的人,好像就坐在对面——陈念正笨拙地用筷子夹起汤圆,张明笑着给她递纸巾,张伯坐在门口,手里攥着铜钥匙,看着他们笑。
汤圆盛出来时,热气模糊了眼镜片。苏晓把第一碗端到展柜前,轻声说:“陈念学姐,汤圆很甜,跟张学长说的一样。”
话音刚落,窗台上的铃铛突然响了一声,清脆得像冰棱断裂。张琪抬眼望去,只见枯萎的“回音草”藤蔓上,一片残留的枯叶悠悠地落了下来,正好落在那碗汤圆旁,像在点头应和。
“他们收到了。”林晚的声音有点发颤,夹起一粒汤圆放进嘴里,眼眶却红了。
那天下午,雪下得很大。林晚和张琪要走时,张琪突然从包里拿出个小铁盒,递给苏晓:“这是明年的向日葵种子,比今年的更饱满。等开春了,我们在操场种一片,就像陈念当年想的那样。”
铁盒上刻着个小小的太阳,是张琪用刻刀一点点凿的,边缘还带着毛刺。苏晓接过铁盒,感觉沉甸甸的,像捧着一整个春天的约定。
“对了,”林晚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电影票,“明年春天有部讲校园故事的电影,说好了,我们四个一起去看。”
票根上的日期是明年三月,正好是“回音草”该发芽的时候。苏晓看着票根上的字迹,忽然明白——有些约定,不必说给风听,只要记在心里,就一定会实现。
雪越下越大,陈列室的灯亮到很晚。苏晓锁门时,看到林晚和张琪的脚印在雪地上并排延伸,像两条缠绕的藤蔓,一直通向校门口。展柜里的汤圆已经凉了,却没人舍得收走,仿佛那些看不见的“收信人”,真的来过,留下了满室的暖意。
冬天的风穿过走廊,吹动了秸秆上的红围巾,也吹动了藤蔓上的铃铛。叮当作响的声音里,像是有人在轻声说:
“明年春天,不见不散。”
雪落在银杏树梢,压弯了枝头,却压不住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约定。故事还在继续,像一碗温热的汤圆,在寒冷的冬日里,暖着每一个等待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