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蝉鸣漫过明德中学的屋顶时,校史陈列室门口的“回音草”已经爬满了整面墙,蓝紫色的小花缀在绿叶间,像打翻了的星子。苏晓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看着林晚和张琪蹲在花丛旁,小心翼翼地给一株新栽的向日葵浇水。
“这是陈念学姐当年种的品种吗?”苏晓问道。
张琪手里拿着个小小的喷壶,壶身上画着个向日葵图案,显然是特意准备的:“嗯,找老花农要的种子,说跟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品种一模一样。”
林晚正用剪刀修剪杂草,指尖不小心被叶片划了下,渗出点血珠。张琪立刻从口袋里掏出创可贴,动作自然得像演练过千百遍:“说了让你小心点,这草叶边缘有小锯齿。”
“知道啦,张医生。”林晚笑着躲开他的手,自己贴上创可贴,“当年陈念给向日葵剪枝,也总被划到手,张明就天天往她口袋里塞创可贴,结果她的校服口袋里永远鼓鼓囊囊的。”
苏晓想起日记本里的一页——陈念画了个鼓鼓的口袋,旁边写着:“明的创可贴是草莓味的,他说流血了要吃点甜的才不疼。”原来那些藏在细节里的温柔,真的会被时光记得。
傍晚时分,夕阳把走廊染成了暖橙色。陈列室里的铜铃铛突然自己响了起来,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苏晓抬头望去,只见张琪正站在展柜前,手里拿着那串贝壳手链轻轻晃动,贝壳碰撞的声音和铃铛声混在一起,像首轻快的歌。
“你看,”张琪笑着对林晚说,“它们在和音呢。”
林晚走近些,手链上的贝壳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其中一枚贝壳内侧,刻着的符号被磨得发亮。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雨夜,陈念抱着膝盖坐在实验室门口,手里攥着枚贝壳,说:“明说贝壳能听到海浪,等我们去了海边,就把想说的话告诉它。”
现在想来,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或许真的顺着贝壳的纹路,传到了该去的地方。
暑假前的最后一个晚自习,苏晓和李萌在陈列室整理信件,发现“时光信箱”里多了封特殊的信——信封是用银杏叶做的,上面用红绳系着个小小的向日葵干花,收件人写着“未来的明德人”。
两人好奇地拆开,里面的信纸是从陈念的日记本上撕下来的空白页,字迹却不是陈念的,也不是林晚或张琪的,稚嫩中带着认真,像是某个低年级的学生写的:
“今天听苏晓学姐讲了陈念学姐的故事,我也想种一株向日葵。老师说夏天的阳光最足,花会开得最大。等花开了,我就把花籽收起来,明年分给大家,让全校都长满向日葵。
对了,我对着‘回音草’说了句话,它好像听懂了——我说‘谢谢你们留下的故事’,它的花瓣颤了颤,像在点头呢。”
信纸的末尾,画着个大大的笑脸,旁边歪歪扭扭地刻着那个“水归其道”的符号。
苏晓和李萌对视一眼,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晚风带着花香吹进陈列室,“回音草”的叶子轻轻晃动,像是在应和。展柜里的日记本被风吹得翻过一页,露出夹在里面的那片最新的银杏叶,叶脉间仿佛有微光在流动。
林晚和张琪站在走廊尽头,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张琪手里的贝壳手链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响声,林晚的指尖拂过向日葵的花瓣,动作温柔得像在触碰时光。
有些故事,会顺着夏日的风,传到很远的地方。
有些思念,会藏在种子里,在新的时光里发芽。
就像那株向日葵,就像那片银杏叶,就像此刻弥漫在空气里的花香。
而我们,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