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带着栀子花的香气，漫过明德中学的围墙。校史陈列室门口的“回音草”已经爬满了半面墙，细碎的蓝花缀在藤蔓上，像撒了把星星。苏晓蹲在花丛旁，小心翼翼地把一封封新写的信投进“时光信箱”，里面混着几封写给“陈念学姐”的信，字迹稚嫩，却透着认真。
“李萌，你说陈念学姐真的看到海了吗？”苏晓忽然问。
李萌正在给草浇水，闻言愣了一下：“应该……看到了吧？张学长说她当年特别想去看海，连泳衣都买好了。”
苏晓想起那本日记里的话，心里有点发闷。有些约定没能实现，总让人觉得遗憾。
当天下午，林晚和张琪来陈列室时，苏晓忍不住把疑惑说了出来。林晚听完，笑着从包里拿出个旧信封：“其实，她看到了。”
信封已经泛黄，边角磨损得厉害，上面贴着张褪色的邮票，盖着1998年的邮戳，收件人是“明德中学 张伯收”，寄件人地址是“海边邮局”。
“这是……”苏晓惊讶地睁大眼睛。
“陈念当年偷偷跑去过海边，”张琪解释道，“这是她寄给张伯的信，说看到海了，特别蓝，还捡了贝壳，回来要送给张明。可惜……信寄到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林晚小心地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照片和半张信纸。照片上是片蔚蓝的海，沙滩上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正是那个“水归其道”的标记，旁边写着“明，我替你看到啦”。
信纸只剩下半张，字迹被海水泡得模糊，只能辨认出几句：“海浪声音好大，像你修水管时的水流声……贝壳好多，挑了个最大的，回来给你串成手链……”
苏晓和李萌看着照片，眼眶都有点红。原来她真的去了，带着两个人的约定。
“这个贝壳，”张琪从口袋里拿出个小布包，打开来，里面是枚白色的贝壳，边缘有点破损，上面用红绳串着，“就是她捡的那个，张伯后来转交给我的。”
贝壳被摩挲得很光滑，显然被人经常拿在手里。苏晓轻轻碰了碰，贝壳内侧隐约能看到刻痕，是那个熟悉的符号。
“所以她真的看到海了。”李萌长舒一口气，像是完成了某种心愿。
“嗯，看到了。”林晚把照片和信纸小心地放进展柜，摆在陈念的日记本旁边，“而且，她想带张明看海的心愿，也实现了。”
她指的是去年夏天，张琪带着张伯的骨灰去了海边——老人临终前说，想替儿子和陈念看看海。张琪在沙滩上画了两个符号，一个代表张明，一个代表陈念，让海浪把它们带走，像是完成了一场迟到的奔赴。
“我们也去看过，”林晚笑着说，“就在去年，张琪说要替他们再看看。海确实很蓝，跟照片上一样。”
张琪补充道：“我还捡了些贝壳，串了两串手链，放在展柜里了。”
苏晓和李萌连忙跑到展柜前，果然看到两串贝壳手链，挂在铜铃铛旁边，阳光照在贝壳上，泛着温润的光。手链的绳结很特别，是用那个“水归其道”的符号编的。
“这是……”
“陈念当年教我的结，”张琪的声音有点低，“她说学会了，以后给我编渔网，一起去海边捕鱼。”
林晚轻轻碰了碰手链，贝壳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海浪拍打着沙滩。
那天傍晚，苏晓和李萌锁陈列室的门时，发现“时光信箱”里多了封信，信封上没写收件人，只画了片海。两人好奇地打开，里面是张打印的照片——林晚和张琪站在海边，手里举着那两串贝壳手链，笑得灿烂。照片背面写着：“替你们看过了，海还是很蓝。”
苏晓忽然明白，有些约定就算没能亲自实现，也会有人带着思念，替你完成。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苏晓在陈列室门口的“回音草”丛里，发现了枚新的贝壳，显然是被人放进去的，上面用马克笔画着个笑脸。她认得这贝壳，是昨天那个初一女生说要送给“陈念学姐”的。
贝壳旁边，“回音草”的藤蔓上多了个小小的纸签，上面写着：“收到啦，谢谢。海真的很蓝哦。”
字迹娟秀，像极了陈念日记里的笔迹。
苏晓和李萌对视一眼，忽然笑了。
风拂过花丛，蓝花轻轻摇曳，贝壳手链在展柜里发出细碎的响声，像海浪在回应。
有些风景，不必亲自抵达。
有些思念，自会顺着风，沿着海，抵达想去的地方。
就像那封信，那张照片，那枚贝壳，都在说——
我看到了，一切都好。
海风吹过明德中学的银杏树梢，带着远方的气息，故事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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