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关的感应灯随着关门声亮起,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陈飞林换鞋时,裙摆扫过鞋柜,上面摆着的兄妹合照晃了晃——照片里的陈飞炎还穿着校服,正捏着陈飞林的脸颊,笑得一脸张扬。陈飞林的指尖拂过照片边缘,转头看了眼站在身后的陈飞炎,他低着头,连帽衫的帽子还没摘,整个人像团沉甸甸的阴影。
“先坐会儿,我去给你倒杯水。”陈飞林的声音很轻,怕惊扰了他紧绷的神经。她转身走向厨房,蓝晶印记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那光芒落在陈飞炎眼底,却像针一样扎得他生疼。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飘向玄关角落,那把银亮的短刀被他捡了回来,藏在鞋柜最底层的鞋盒里。指尖的薄茧似乎还残留着刀柄的凉意,脑海里又闪过那三个女孩倒下时的画面——她们的笑容在他刀下僵住,鲜血溅在他手背上,温热的、带着腥气。那时候他心里没有半分波澜,只有一种扭曲的快意,仿佛这样就能填平他与陈飞林之间的鸿沟。
“哥,水。”陈飞林端着水杯走过来,递到他面前。
陈飞炎猛地回神。“谢谢。”他低声说,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沙哑。
陈飞林没再多说,转身走向客厅的书桌。那里摊着一张军事地图,是她从蓝晶星球带回来的,上面标注着当年与黑暗势力作战的防线。她盘膝坐下,指尖落在地图上的蓝晶营地位置,紫眸里满是专注。演唱会的浓妆还没卸,舞台上的光彩与此刻的沉静在她身上交融,像一幅矛盾又和谐的画。
陈飞炎坐在沙发上,目光越过茶几,落在她的侧影上。她的发梢垂在颈间,随着呼吸轻轻晃动,水蓝色的纱裙铺在地上,像一汪安静的湖水。他握着水杯的手不自觉收紧,杯壁的凉意顺着掌心蔓延到心脏,那里又开始隐隐作痛,像是有无数只虫子在啃噬。
嫉妒像藤蔓一样再次缠住他的心脏。
凭什么?凭什么她生来就是蓝晶圣女,拥有强大的净化之力,能被所有人敬仰?凭什么她能在舞台上光芒万丈,能轻松守护住想要守护的一切?而他,只能做个普通人,只能在她身后仰望,甚至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住,变成了一个双手沾血的杀人犯。
那些被他刻意压抑的恶意,在这熟悉的家里,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刻,再次疯狂滋长。他想起自己故意留在案发现场的、指向陈飞林的痕迹——一根带着她演唱会后台标识的发带,一枚她常用的蓝晶耳钉。明天,警察就会找上门,她会从万众瞩目的圣女变成人人唾弃的杀人犯。
可……那样就够了吗?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嘶吼:不够!只有杀了她,彻底夺走她的蓝晶之力,你才能真正站起来!你才能不再活在她的阴影里!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野草一样疯长。他悄悄放下水杯,脚步轻得像猫,一点点挪向玄关。鞋柜的门被他轻轻拉开,鞋盒里的短刀冰凉刺骨,他的手指刚触到刀柄,就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真的杀过人。
那三个女孩的脸在他眼前闪过,她们惊恐的眼神,她们倒下时的姿态,那些画面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他当时下手很稳,没有丝毫犹豫,甚至在看到鲜血时,心里还升起过一丝诡异的满足。他知道自己是个疯子,是个杀人犯,他的双手早就不干净了。
那为什么,对陈飞林,他却下不去手?
他握着刀,缓缓转过身。客厅里的灯光很柔和,陈飞林还在看地图,侧脸的轮廓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她的指尖在地图上轻轻滑动,嘴里还低声呢喃着什么,像是在回忆当年的战役。
陈飞炎的脚步顿住了。
他想起小时候,陈飞林被其他孩子欺负,哭着跑回家找他。他那时候正和朋友打游戏,不耐烦地把她推开,说她没用。她当时哭得更凶了,却还是抱着他的胳膊,说“哥,我只有你了”。
他想起在蓝晶星球,他被异化生物围攻,眼看就要丧命,是陈飞林不顾自身安危,用净化之力替他挡下了致命一击。她当时浑身是伤,紫眸却依旧坚定,说“哥,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想起刚才在巷口,他举刀对着她,她眼里没有恐惧,只有错愕和担忧。她的净化之力明明可以轻易反击,却只是轻轻渡过来,温柔地包裹住他。
刀刃在灯光下闪着冷光,映出他扭曲的脸。他的心脏像被两只手狠狠拉扯,一边是杀了她、夺取一切的疯狂欲望,一边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和残存的良知。他能对陌生人下手,能毫不犹豫地夺走三条鲜活的生命,可面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被他欺负过也被他保护过的妹妹,他的手腕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猛地冲了过去,刀刃瞬间架在了陈飞林的脖子上。
冰凉的触感让陈飞林的身体一僵,她缓缓抬起头,紫眸里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片平静。她看着陈飞炎,看着他眼底翻涌的挣扎,看着他握刀的手因为用力而泛白,轻声说道:“哥哥,你想杀我,那你就杀吧,我知道你是恨我,你可以杀了我,可是你不能伤害其他人。”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陈飞炎的脑海里。
他愣住了。
他以为她会害怕,会求饶,会用净化之力反抗。可她没有,她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仿佛脖子上的不是致命的刀刃,只是一片普通的落叶。她的眼神太干净,太温柔,像一面镜子,照出他内心所有的丑陋和不堪。尤其是那句“你不能伤害其他人”,像一把钝刀,一点点割开他伪装的坚硬外壳,露出里面早已溃烂的良知。
他想起那三个女孩,她们和这件事毫无关系,却因为他的嫉妒和疯狂,失去了生命。她们也有家人,也有朋友,她们本可以拥有美好的人生。而他,却因为自己的私欲,残忍地剥夺了这一切。
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只要他轻轻一用力,就能割断她的喉咙,就能夺走她的生命,就能彻底摆脱她的阴影。
可他的手,却抖得越来越厉害。
那些疯狂的念头在这一刻突然烟消云散,只剩下无尽的恐慌和悔恨。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对她的不好,想起她一次次无条件地原谅他,想起她为了保护他所受的伤。他真的杀过人,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可他怎么能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手?更何况,她到现在还在担心着别人,还在为他的罪孽感到痛心。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我下不去手……”
刀刃从她的脖子上滑落,“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陈飞炎猛地后退一步,双手插进头发里,蹲下身剧烈地喘息。他看着陈飞林,脸上血色尽失,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他杀过人,他是个恶魔,可他真的……下不去手杀她。
“没、没什么。”他慌忙弯腰去捡刀,手指却抖得厉害,怎么也抓不住。
陈飞林站起身,缓步走到他面前。她没有看地上的刀,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紫眸里没有责备,只有心疼。“哥,”她轻声说,“你不用这样逼自己。”
陈飞炎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他猛地抱住头,蹲下身,声音里满是崩溃:“我杀了人,我是个杀人犯!我想杀你,我真的想杀你!可我……我下不去手!”
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那些嫉妒、不甘、疯狂,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深深的自我厌弃。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却又贪恋着这仅存的亲情,像个困在囚笼里的野兽,一边嘶吼着想要冲破牢笼,一边又舍不得离开这最后的温暖。
陈飞林看着陈飞炎痛苦挣扎的模样,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她知道,这一切的根源都在自己身上。如果不是她生来就拥有蓝晶之力,如果不是她一直活在众人的瞩目下,如果不是她让他觉得自己永远活在阴影里,他或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悄然升起:如果我死了,是不是就一了百了了?他就不会再痛苦,那些被他伤害的人,也能得到一个“凶手已死”的交代。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她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书桌上的一把装饰性匕首上——那是她从蓝晶星球带回来的,刀柄上镶嵌着蓝晶,锋利无比。
她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她拿起那把匕首,指尖触到冰凉的刀柄,紫眸里一片死寂。她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女孩,对不起陈飞炎,更对不起自己肩上的责任。或许,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
就在她将匕首对准自己心脏的那一刻,一只手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陈飞炎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他的手劲大得惊人,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看着她手里的匕首,看着她眼底的决绝,瞳孔骤缩,声音里满是惊恐和愤怒:“你干什么!陈飞林,你疯了吗?”
陈飞林的身体一僵,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哥,”她哽咽着,“我死了,你就不用再痛苦了,那些人也能……”
“闭嘴!”陈飞炎嘶吼着打断她,他的眼睛红得吓人,“谁给你的权利决定自己的生死?你以为你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死了,我怎么办?那些死去的女孩就能活过来吗?”
他猛地夺下她手里的匕首,狠狠摔在地上。匕首与地面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蓝晶刀柄上的光芒也变得黯淡。“你是蓝晶圣女,你是我的妹妹!你不能死,绝对不能!”他紧紧抱住她,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要赎罪的是我,不是你。是我杀了人,是我对不起你,你不能用你的命来替我还债!”
陈飞林靠在他怀里,哭得撕心裂肺。她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蓝晶的光芒透过薄纱渗出,与他的体温交融在一起。这一刻,所有的隔阂、所有的嫉妒、所有的痛苦,都在这紧紧的拥抱中,渐渐消融。
陈飞林弯腰,捡起地上的两把刀,轻轻放在一旁。她在他身边蹲下,抬手,蓝晶的光芒温柔地笼罩住他。“哥,”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我们去自首吧。”
陈飞炎猛地抬头,眼底满是震惊。
“你杀了人,这是事实,我们不能逃避。”陈飞林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但你也没有杀我,还拦住了我自杀,这说明你心里还有良知。我们去面对,去赎罪,我会一直陪着你。”
陈飞炎看着她,看着她紫眸里的坚定和温柔,那些疯狂的念头渐渐平息下来。他捂住脸,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对不起,飞林,对不起……”
客厅里的灯光依旧柔和,军事地图还摊在书桌上,蓝晶的光芒在两人之间流转。陈飞林轻轻拍着他的背,她知道,这场关于人性与救赎的战争,她们终于迈出了最艰难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