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雨巷飘着桂花香时,苏清沅总会绕路去巷尾买一包糖炒栗子。
摊主还是当年的老师傅,见她来,熟练地铲起一捧滚烫的栗子装进纸袋:“姑娘,还是要趁热吃的甜口?”
苏清沅点头,指尖触到纸袋的温度,忽然想起二十二岁那年的冬夜。江熠刚在《物理评论快报》发表论文,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白衬衫,在实验室楼下等她。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手里攥着一包糖炒栗子,冻得通红的指尖却不肯揣进兜里,只一遍遍摩挲着纸袋,生怕栗子凉了。
“清沅,”他把栗子塞进她手里,眼里的锋芒被温柔取代,“奖励你的,陪我熬了三个月。”
那时的他,还不是后来那个眼高于顶的“江神”,会为了她一句“想吃栗子”,跑遍大半个京城找最正宗的摊位,会在她画设计稿到深夜时,笨拙地煮一碗加蛋的热汤面,会抱着她的画板,认真地说“你的画,和我的物理一样重要”。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大概是“引力场量子化修正模型”震惊业界后,是无数赞誉和追捧涌来后,是他觉得“科研高于一切”后。
苏清沅记得,最后一次和他吃栗子,是“星尘计划”启动前。她在实验室楼下等了他三个小时,栗子凉了又热,热了又凉,直到深夜,江熠才匆匆赶来,眼里满是红血丝。
“清沅,我没时间陪你,”他语气急促,甚至没接过她递来的栗子,“项目到了关键期,团队里的人都跟不上我的思路。”
她看着他转身冲进实验室的背影,手里的栗子渐渐凉透,甜香变成了涩味。那时候她就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回不去了。
江熠出事那天,她赶到出租屋时,门是虚掩着的。屋里弥漫着酒精和血腥味,白键盘上的血迹已经凝固,屏幕上还停留在那句“若有来生,愿不再做天才”。
窗台上,放着一包没开封的糖炒栗子,纸袋已经受潮发软,是她当年最喜欢的那家店。
苏清沅蹲在地上,把栗子一颗颗捡起来,泪水砸在纸袋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忽然想起,江熠曾经说过:“等‘星尘计划’成功了,我就带你去看极光,在极光下给你剥一辈子栗子。”
可他终究没能等到那一天。
后来,苏清沅去了偏远山区支教。每次给孩子们上美术课,画到星空时,她总会想起江熠曾指着屏幕上的公式,对她说“这是宇宙的浪漫”。
有个小男孩举起画笔问:“苏老师,星星会熄灭吗?”
苏清沅看着窗外的星空,轻声说:“会的,但有些星星,哪怕熄灭了,也会在宇宙里留下光的痕迹。”
她的口袋里,永远装着一颗晒干的栗子,那是从江熠出租屋里捡来的。每当指尖触到栗子坚硬的外壳,她就会想起那个曾经眼里有光的少年,想起那个冬夜滚烫的栗子,想起那些被骄傲和时光掩埋的,未说出口的温柔。 1024字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