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红小事

暮色如金，流淌在静谧的竹院里。惜年挨着无妄坐在石阶上，小腿轻轻晃悠着，正兴致勃勃地讲着白日里在溪边看到的，两只为了争一条肥鱼而互相瞪眼的水鸟。

无妄静静听着，目光落在远山缥缈的云岚上，侧脸依旧是不染尘烟的清冷轮廓。

惜年说着说着，声音渐渐慢了下来。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被他随意搭在膝上的手吸引了去。那手指修长，骨节分明，蕴含着足以移山倒海的力量，此刻却放松地微曲着，像一截冷玉雕琢的艺术品。

一个大胆的念头，毫无预兆地窜上心头。

她停下了叙述，悄悄伸出自己的手，带着一点点试探，先用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小指指尖。

冰凉的触感传来。

无妄的话语停住了，远眺的目光微凝，却并未收回手，也没有任何斥责的意味。

这无声的默许，像是一点星火，落入了惜年心底的荒原。她的胆子更大了些，纤细的手指顺着他的指节，一点点地、小心翼翼地向上攀爬，最终，轻柔却坚定地，插入了他的指缝之间。

一个完完全全的、十指相扣的姿势。

他的手掌比她想象中要凉，但掌心却并非坚不可摧的岩石，而是带着一种…属于活物的、细微的柔软。

就在她完成这个动作的刹那——

惜年清晰地看到，无妄那万年不变的脸上，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耳根处蔓延开一层极淡、却真实存在的绯红。

那抹红，如同雪原上骤然绽放的红梅，突兀得惊人，也…生动得惊心动魄。

他整个人似乎都僵住了，连呼吸都滞涩了一瞬。那双能洞悉万物、映照轮回的眼眸，此刻竟有些无处安放般地微微颤动，长长的银色睫毛垂下，试图遮掩那片刻的失态。

惜年愣住了。

她看着他脸上那抹罕见的、近乎羞赧的颜色，感受着指尖传来的、他似乎想要微微蜷缩却又最终忍住的手指，一个明悟如同闪电般击中了她。

原来…这位看似无所不能、无情无欲的仙人，并非真的全无感知。

他也会…害羞。

这个发现让惜年的心像是被泡在了温热的蜜水里，一种混合着巨大惊喜与无尽柔软的情绪瞬间将她淹没。她没有松开手，反而将交握的手指收得更紧了些，仿佛要通过这紧密的相连，将他此刻难得的慌乱与温度，牢牢锁住。

她歪着头，凑近了些，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笑意和一丝难以置信的甜蜜：

“仙人，你……脸红了哦。”

无妄没有回答，只是那抹绯红，似乎又深了一些。他依旧没有看她，但那与她紧紧相扣的手，却再也没有松开的意思。

山风拂过，竹影摇曳，将两人依偎的身影与那悄然蔓延的悸动，一同揉碎在了一片温柔的暮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