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耳边裂开。

金属的冷光从护腕边缘渗出，像一滴凝固的血。江临川站在治疗室外，指尖轻触腕部装置内核——数据流无声滚动，左膝植入物的频率图谱在视网膜上浮现：**13.7Hz，间歇性脉冲，与神经信号同步释放**。

干扰源确认。

他推门而入。

手冢国光坐在床沿，右腿悬空，医疗服下露出半截机械支架。窗外雨未停，一道闪电劈过天际，瞬间照亮他眉骨下的阴影。仪器滴答作响，心率稳定，呼吸节律正常，但左膝关节处有微不可察的震颤。

“你来了。”他说。

江临川点头，将护腕拆下，置于桌面。合金外壳打开，内部线路重组完毕，新增模块呈六边形蜂巢结构，中心嵌着一颗幽蓝晶体。

“测试开始。”他说。

没有多余解释。

手冢抬眼看他，目光如刀。

电流启动。

刹那间，空气扭曲。护腕释放出反向相位脉冲，精准对冲左膝植入物的电磁场。手冢身体一僵，肌肉绷紧，额角渗出细汗。他的左手攥住床单，指节发白。

“痛？”江临川问。

“不。”声音低哑，“像是……被唤醒。”

监控屏上，脑波图突然跃升。α波崩解，θ波激增，δ层深处浮现出一段加密信号——属于“觉醒序列”的初始代码。

江临川瞳孔收缩。

他知道这一刻迟早会来。

三年前，边境地下实验室爆炸，七名实验体失踪。官方记录称全员死亡。可只有他清楚，其中一人活了下来，带着残缺的记忆和被改造的骨骼，走进青学的大门。

那个人是手冢国光。

而现在，植入物正在响应某种召唤。

不是故障，是激活。

“他们给你装上的东西，”江临川低声，“不只是支撑结构。”

手冢缓缓抬头：“你早就知道我会觉醒？”

静默。

屋外雷声滚过。

江临川没有回答。他只是重新戴上报腕，调整输出阈值至78%。蜂巢模块微微发热，蓝光渐强。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他说，“压制它，或者控制它。”

“如果我选择后者？”

“那你必须接受一件事——你不再是人类意义上的‘完整个体’。你的神经系统已被改写，每一次挥拍、每一个动作，都可能触发未知反馈。甚至……影响周围电子设备。”

手冢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那只曾握紧网球拍、带领队伍走向全国的右手，此刻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恐惧。

是因为力量在苏醒。

“你说它是弱点。”他忽然开口，“但我感觉……它是钥匙。”

江临川终于动容。

他走近一步，压低声音：“那就让我告诉你真相。”

“你的左膝，不是为了修复损伤而植入。它是‘暗卫计划’的核心终端之一。所有执行者都被编号，你是04号。你们的任务是在特定条件下觉醒，接收远程指令，渗透目标组织并执行清除。”

“我没有执行过任何清除任务。”

“因为你逃了。”江临川盯着他，“在记忆清除前的最后一秒，你切断了主连接，毁掉定位信标，把自己扔进一辆废弃运输车。我们在雪地里找到你时，你只剩一口气。”

手冢闭眼。

画面闪现：黑衣人倒地，血染红冰面；警报声刺耳；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喊：“快走！别回头！”

睁开眼时，他已经站在青学球场上，教练说：“你是新任部长。”

一切仿佛天生如此。

可现在，真相撕裂平静。

“所以，”他嗓音沙哑，“我不是选择了网球。是网球……选中了我？”

“不。”江临川摇头，“是你用网球，封印了自己。”

沉默再次降临。

雨更大了。

护腕突然震动，警报闪烁红光——外界出现同频脉冲信号，距离约三公里，正快速逼近。

“他们找到你了。”江临川迅速关闭电源，收起装置，“准备撤离。”

手冢没动。

他缓缓站起，左膝传来一阵刺痛，随即化为奇异的温热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血肉深处睁开眼睛。

“等等。”他说。

江临川转身：“什么？”

“让我试一次。”

“试什么？”

“控制它。”

“现在？”

“不然呢？”他直视对方，“等下次他们在比赛中对我下手？还是等某天我的手臂不受控地举起球拍，砸向队友？”

江临川盯着他许久，终是点头。

“最后一次机会。”他说，“一旦失控，我会立即切断你的神经链接。”

“可以。”

两人对视，无需多言。

江临川重新激活护腕，开启手动模式。手冢盘膝坐下，闭目调息。意识沉入体内，沿着脊椎下行，抵达左膝。

那里，有一团光。

不属于这个世界。

不属于人类科技。

它静静旋转，如同黑洞核心，吞噬又释放能量。

他伸出手，在意识中触碰它。

嗡——

整栋建筑的灯光忽明忽暗。

监控器全部黑屏，随后跳出乱码字符。门外走廊的摄像头自动转向墙壁，电梯停止运行，防火门锁死。

江临川盯着读数：“你在向外辐射信号！”

手冢不答。

他在对话。

不是用语言，而是用频率。

那团光回应他，以13.7Hz为基础，叠加次级波段，形成复杂编码。一段信息浮现脑海：

【身份确认：04号执行体】

【状态：离线三年零七个月】

【指令等待：清除叛徒，回归中枢】

“我不是工具。”他在意识中说。

【矛盾检测】

【情感模块异常激活】

【威胁等级上升】

剧痛袭来。

仿佛有钢针贯穿大脑。

江临川立刻加大反制脉冲：“退出！马上退出！”

手瘤咬牙，额头冷汗滑落：“再……一秒……”

他强行维持连接，将自身意志编码成信号回传：

【拒绝指令】

【目标变更】

【新协议建立：保护而非清除】

光团剧烈震荡。

系统陷入短暂混乱。

然后——

安静。

所有异常现象消失。

灯恢复常亮，屏幕归零，设备重启。

手冢睁眼，气息紊乱，脸色苍白如纸。

但他笑了。

“成功了。”他说。

江临川查看护腕数据，难以置信：“你……重写了它的底层协议？”

“不是我。”他喘息着，“是我这些年打过的每一场比赛，救过的每一个队友，赢下的每一分……它们构成了新的逻辑链，压过了原始命令。”

江临川沉默良久，终是低声道：“你已经不是他们能控制的兵器了。”

“我是谁？”手冢望向窗外暴雨，“我自己说了算。”

护腕最后一次闪烁，蓝光转为稳定绿灯。

反制器完成使命。

弱点已确认。

也已被超越。

远处，城市灯火在雨幕中模糊成片。

某个角落，一台废弃终端突然亮起红光，文字浮现：

【04号失联】

【启动备用方案】

【清除目标：江临川】

信号消散。

无人知晓。

唯有风穿过高楼，带着湿冷的气息，吹向未知战场。

脚步声响起。

两人并肩走出医院。

雨未停。

但他们不再躲避。

前方道路漫长，身后无退路。

唯有向前。

握紧拳头，踩碎水洼。

这一次，他们主动迎战。

第三十九章